陳家樂完全不能理解:「難道你不希望他醒來後,第一眼就能見到你嗎?」
一時間,溫時熙雙唇輕抿,看著陳家樂的臉。
他的眼底一片晴朗,噙著和煦的春色。
「姜權宇不需要這個。」
姜權宇希望他自由。
溫時熙說著,朝著陳家樂歪了歪頭。
「既然你和哥哥關係這麼好,你就替我守著他吧。」青年的嗓音剔透極了:「我會把哥哥的鑽石帶走,如果哥哥醒了,你告訴他,如果他能在南極找到我,我們就重新成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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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世界最南的南極洲,在四月迎來極晝。
太陽全天不落,照在恆古不變的冰川上,映著深藍色的深海,在一片冰山中,閃著絢麗的彩光。
破冰船的甲板上,一道身影穿越萬里,抵達地球的最南端。
人影站在船頭,望向遠處坍塌的冰崩。
總有人說,沒有人類居住的南極,是世界上最後一片淨土。
沒有喧鬧、沒有噪音,只有白雪、冰川、和浩瀚無染的海洋。
一切變得格外簡單,好像世界純粹到極致,只能和自己對話。
溫時熙這一走,從初春到入秋,六個月沒回來。
他在南極體驗了各種各樣的事,隨著企鵝一起遷徙,看座頭鯨懶懶翻身,眺望斷裂的冰山。
有時,他也什麼都不做,只在遊輪上住下,每天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冰海。
陌生的旅途中,溫時熙偶爾發覺,他好像沒那麼想姜權宇了。
時間拉長等待,消磨著執著,讓他變得格外釋然。
可有時,獨孤也會在某些時刻,像如夢初醒一樣,刺痛他的心,讓他發覺,他其實沒有一刻忘記姜權宇。
而後,直到極晝轉入極夜的那天,溫時熙做了一個夢。
夢中模糊的人影,朝他伸出手。
手掌貼和的戰慄觸感,不像是夢境,更像是一道回應。
醒來後,溫時熙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雪山,靜默了良久。
繼而,他寫了一封信。
郵票黏上信封,落入郵箱的那一刻,發出沙啞的輕響。
距離萬里的海港市,天氣再次蕭瑟。
大街小巷行人匆匆,霓虹燈爍玉流金,初秋的涼風吹過乾枯枝頭,映著港口城市的海浪。
傍晚時分,陳家樂拿著一封信,與沈初霽一起來到海邊別墅。
兩人一路上樓,朝姜權宇居住的房間走去。
陳家樂邊走邊道:「就算醒了也找不到人啊,這不是扯淡嗎?」
聲音飄飄蕩蕩,傳進微敞的房門。
陳家樂說著,走到門口,一邊推開門,一邊繼續道:「南極那麼大,又沒有人住,誰知道溫時熙現在蹲在哪個企鵝窩裡,跟企鵝搶魚吃呢?你說溫時熙是怎麼想的,他怎麼能說走就——」
聲音戛然而止,陳家樂愣在原地。
視線朝房內看去,那道在床上沉睡了多日的人影,臉上帶著大夢初醒的迷茫,正靜靜坐在晚霞正中,看著自己剛剛還與人緊緊交纏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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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港市XX別墅區01棟/收」
「姜權宇,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我回到了十八歲,我們一起去南極,在奧恩港登陸後,穿過一望無垠的雪地,朝著南極點一直走。」
「你拉著我的手,答應會給我養只胖企鵝。」
「醒來後,我想起你還沒有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你可能永遠也不會醒了,所以才會補償給我一場夢境。」
「我想把你的鑽石丟進南極洲的冰海里,可想了想,沒捨得。」
「可我其實不要什麼鑽石,我真的什麼也不要。」
「只是,你答應過我,會和我永遠在一起。」
「你真的不能再失約了。」
「納瓦里諾島北岸/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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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智利最南,納瓦里諾島北岸,坐落在世界盡頭的,是一座名叫威廉斯港的安靜小鎮。
全鎮只有兩千人口,碼頭就停著開往南極的船。
雪山下,海邊紅白交錯的小房子,在一片冷調的小雪間,與海峽對面的南極大陸遙遙相望。
傍晚時分,一家位於街區盡頭的小酒館,一道身影緩緩走入。
溫時熙裹著厚重的大衣,走進酒館後,看向櫃檯里的西班牙老闆娘,說了句剛剛學會不久的西語。
老闆娘聽過,一邊給溫時熙糾正發音,一邊打開他要的朗姆酒。
因是淡季,酒館裡一個人也沒有。
溫時熙坐在吧檯,和老闆娘說了一會話。
日落前,他緩緩起身,走到酒館角落的鋼琴前。
溫時熙幾個月前剛來時,這架不知從何而來的老式鋼琴,因廢棄多年,發音格外奇怪。
不過這已經是溫時熙能找到,離南極最近的鋼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