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月輝卻澄澈而明亮,雲挽便望進了一雙如山間輕雪般的眉眼中。
青年立於夜色間,輕垂而下的雪色衣擺似清泠無垢的曇花,他安靜地垂眸看來,令人不自覺聯想到清泉水中映出的一彎月。
雲挽仰著頭,就見一道繁複的劍印在他眉心綻放,其上盈著淡淡的銀色琉光,若隱若現,似落於額間的一片霜花。
她認得出來,眼前之人身上所著的白衣,是太虛劍川統一的門服,那些來接她的弟子和虞驚意也穿了同樣的衣衫。
但不知為何,雲挽卻覺得眼前的青年與那些人是不同的。
若說虞驚意給她的印象是一位幹練的劍客,那麼這白衣青年,則更符合她對仙人的想像。
她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是否也和虞驚意一般,是受了那位大長老的指示,前來為難她的。
雲挽很害怕,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滿眼戒備地看著他,他卻在此時開口了。
「登仙路三萬階,你已過八千。」
那聲音如想像中一般清冷疏淡,卻也格外悅耳。
雲挽不清楚他的目的,卻也在他的提醒下,少了些迷茫。
她抿緊唇,艱難地繼續邁腿向上走去。
走出一段後,她回頭看去,就見那青年依舊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一雙冷月般的眼眸靜靜地望著她。
她咬牙又走出一段,再次回頭,那青年仍在。
他一步步地跟著她,沒有過多的解釋,也並未再主動與她搭話。
雲挽有些不安,也有些疑惑,但在這樣陌生孤寂的黑夜中,有另一個人在,她竟不再感到害怕。
十四歲的雲挽尚只是柔弱的凡人小姑娘,她走得很慢,身後的青年也極富耐心地慢慢跟著。
從幽冷的深夜,走至了黎明初升。
當東方的天際露出金光,為巨大的仙宮鍍上了一層亮邊時,雲挽終於氣喘吁吁地站在了太虛宮的山門前。
她在最頂層的石階回頭看去,就見那青年也正抬眸向她望來,那雙漆黑寂冷的眼眸仿佛被天際的光照成了金色,而其內映著的,是雲挽沾著汗珠、略有些蒼白的臉。
她正想說些什麼時,虞驚意的聲音便從不遠處響起。
「祝姑娘,三峰長老此時正在玉清殿等著見你。」
雲挽一驚,偏頭看向虞驚意,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她再次向身後望去,可那跟了她一路的青年卻已經消失了,消失得不留一絲痕跡,仿佛她之前所見皆是幻象,又仿佛只是一個荒唐而怪誕的夢。
雲挽怔在原地,突然就產生了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