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的衣服十分古怪,看起來似乎是獸皮之類的,樣式也和薛庭笙平時所見到的人的穿著大為不同——沒有制式可言,看起來要更加粗放狂野一些。
不過她很高大,比薛松風都要高的樣子,頭上戴著一頂骨白色的奇特雙重冠。
薛松風開始往外掏東西:蠟燭,香菸,酒壺。
她打個響指點燃了蠟燭和煙,然後把酒澆到樹根上。這裡的靈力氣場很混亂,被點燃的煙,白氣不是正常往上冒的,而是像踩高蹺的貓一樣,東一腳西一腳的亂飄。
薛松風往樹根處澆了一點酒,自己又喝了一口酒,坐在樹根面前開始沉默。沉默了一會兒,她歪過頭對薛庭笙道:「這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她唯一的缺點就是死得早。」
薛庭笙:「她是怎麼死的?」
薛松風用回憶的口吻,道:「壽終正寢。人族壽命太短了,她就活了五百年——五百年也太短了,短到我都沒來得及告訴她,從東方墜落的那顆星星,最後落到了一片水草豐茂的草原。」
薛庭笙:「那是你活得太長了。」
「是啊,」薛松風嘆了一口氣,肩膀輕輕靠到薛庭笙身上,「是我活得太長了。」
「我以前甚至不知道人是這樣脆弱的種族。」
薛庭笙看了眼她靠著自己的腦袋,薛松風的頭髮上有暖和的桂花的香氣。
薛庭笙道:「我也會活很久,所以我不跟人族玩兒。」
薛松風一下子笑了,她笑得肩膀一直抖,頭髮蹭亂在薛庭笙的肩膀,於是薛庭笙的衣袖上也沾到那股桂花的香氣。
那時候長鯨劍還是薛松風的佩劍,它感知到主人情緒的起伏,發出溫柔安撫的劍鳴聲。
薛松風說:「那你肯定和太簇很相處得來,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從來不肯和人接觸。」
她指了指樹幹里裹著的,已經死去不知道幾個千萬年的故友,道:「我最好的朋友叫姬水,她是人族的第一位大祭司,也是我和太簇交到的第一位人族朋友。」
薛庭笙面無表情:「你告訴我這個幹什麼?」
薛松風笑了笑,說:「我也會死的啊,我死了的話,就沒有人記得姬水了。我告訴你,你還這麼年輕,你可以記住她很久。」
人族的壽命那麼短,千萬年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漫長到無法想像的時間。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裡,無論是多麼傑出優秀的人,都會被遺忘,被曲解,被後來者妝點成他們想要的模樣。
但薛松風活得足夠漫長,漫長到人族還在舉行祭祀的遠古時代,對她來說就仿佛是昨日的事情。
只要薛松風願意,以她的修為,閉上眼睛就能墜入回憶編織的幻夢。
夢裡比她還高的人族女祭司,頭戴骨白色雙重冠,活潑明亮的眼眸裡帶著笑意,熱情的向她介紹自己的雙重冠——姬水會告訴她,這是用獵殺的第一隻大妖的頭骨來製作的。
風吹過雙重冠的間隙,吹過女祭司脖頸上羽毛編織的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