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睛,眼睫毛就那樣耷拉著,像一隻在雨里被淋得濕透的蝴蝶,奄奄一息,將要死去,雖然色彩斑斕,停在花朵里,以求庇護,但沒什麼大用,眼前唯一的路是死路。
李寒霜緊盯著他,所以能很清楚看見,他的眼裡是黯淡無光的,像是一盞早早熄滅了的油燈,只剩下渾濁昏暗的玻璃罩,還放在那裡,裡面的光是沒有了的,裡面的油全都糊在玻璃上,讓人看不清更中心的情況。
不知怎麼的,李寒霜心中忽然一驚,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卻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只覺得有糟糕的事情將發生,想要阻止,卻無從下手。
「你說的對,」李百合冷笑了一下,但那聲音蒼白無力,像一張被水浸透了的,半干不濕的,皺巴巴的白紙,被風吹了吹,「你在我這裡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但如果你指望靠著這一點不一樣,讓我隱瞞這事,那是不可能的。我以為你知道。」
李寒霜點了點頭,看著李百合這個樣子心裡升起一絲報復成功的快感,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同時也感受到一絲悵然若失,就好像他還因為李百合傷心而傷心一樣,但他還是沒把那笑容從臉上挪走,幸災樂禍說:「我知道,所以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這麼做,而不怕你告訴別人,還因為一件事,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給李百合一點思考的時間,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他自己也沒發覺,眉目中多了一絲憐惜,而那多出來的情緒,依舊是對李百合的,語氣倒是還十分陰鬱,惡狠狠的,像是恨不得從別人身上撕下一塊肉來的瘋狗,只聽他說話而不看他的臉,會讓人以為他一心只討厭他面前的人,而沒有別的:「如果破壞了現在所做的這件事,我就說全是你的錯,你表面上簽訂合約,實際上狼子野心,你暗中傳遞消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我發現了你的陰謀,你就反口出來污衊我。你覺得他們更相信我還是你呢?」
李百合沉默了。
李寒霜知道他沒有什麼要說的了,親親熱熱把他攬在懷裡,好像是在攬一隻翹著尾巴不願給人摸的白貓,笑眯眯把胳膊收緊了。
李寒霜壓著了李百合的脖子,順便也壓著了氣管和血管,李百合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漸漸失去意識,仿佛靈魂要從身體裡飄出來。
又過了一陣子,他的靈魂回到身體裡,他依舊睜著眼睛,重新看清了周圍的東西,李寒霜還坐在他身邊,胳膊依舊壓著他的脖子,沒有一點鬆開的意思,臉上還是笑著,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胳膊漸漸用力,李百合眼前又黑了下去。
李寒霜就像是一個正在玩惡劣的遊戲的小孩,對這個遊戲樂此不疲,而且不願意停下來,李百合甚至連咳嗽的時間也沒有。
他算是知道李寒霜究竟想怎麼報復他了。
頭腦因為缺氧而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李百合就在一陣茫然中,重複那種接近死亡又重新活過來的過程。
不知不覺,他的身體漸漸靠在了李寒霜懷裡,而他自己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現在,與其說他的身體還由他控制,倒不如說,控制權已經轉移到了李寒霜的手裡。
李寒霜確實像是得到一個新玩具一樣擺弄他。
他迷迷糊糊想:如果李寒霜打算讓他神志不清,已經完全成功了。
李青蓮渾身猛然一顫,打了個哆嗦,從那種恐怖的幻想的情況里脫離出來,衷心希望剛才幻想的一切情況都沒有發生。
但是之前看見的畫面在他眼前浮現,一幕又一幕,他無法說服自己,幻想出來的情況一定是假的,因為他看見的證據已經夠多的了。
李青蓮皺著眉頭,用手捂住了臉,感到無可奈何。
不遠處忽然有人打了個嗝。
他皺了皺眉,把手放了下來,往周圍看了看,卻沒看出來那聲音是誰發出的,疑惑依然存在:剛才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普通人發出的,倒像是食夢魔?
與此同時,在二樓包廂裡面的李百合和李寒霜,也察覺到了一樓的情況的不同尋常。
他們立刻確定了那聲音的位置,並且確定了那發出聲音的人的身份,那就是他們要找的,逃脫的被封印者。
兩個人悄無聲息到了一樓,又悄無聲息套了麻袋,把那個以為自己身份還沒有暴露的被封印者套了起來,把麻袋封了個口。
他們就走到了李青蓮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