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靜把臉上那駭人的木製鬼面具摘下來,隨手往桌上一丟。
「就是太久沒活動筋骨了,你們書院這衣服太累贅,施展不開,所以換上我自己的。」
祝青岩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那面具,立刻移開目光,「那這又是什麼……?」
「面具而已啊。」
慕容靜見她害怕,便把面具收進了柜子里,一邊說道:「上陣殺敵的時候,戴上這個比較有威懾力。」
「上陣殺敵?」祝青岩有些懵。
書院裡知道慕容靜身份的人不多,即便知道也沒人敢聲張,畢竟萬一被這姑奶奶逮到可要吃大苦頭。
慕容靜回頭對她點點頭,「對啊。」
「你……殺過人?」祝青岩的聲音有些抖。
慕容靜頗有些自豪,「那當然了,我十歲那年第一次提槍上戰場,當時砍了十一個人頭,還記了軍功呢!」
祝青岩聽得腿都軟了,臉色發白,看嚮慕容靜的目光也染上了恐懼。
她長這麼大,唯一一次見到的屍體還是趙文鳶。
而和自己朝夕相處的舍友,居然是個殺人狂魔!?
慕容靜看見她的模樣,有些好笑:「我在軍隊長大的,那是為了保家衛國上陣殺敵,又不是亂殺人。」
祝青岩這才感覺稍好一些,努力說服自己要鎮定,又聽慕容靜問:「咦,我送你的劍怎麼不戴著?」
祝青岩下意識摸了一下腰間,「哦,那把劍太貴重了,我怕弄壞,便收起來了。」
慕容靜無奈,「這種神兵利器,常用常新,你養著它又不能下崽。」
說罷突然間來了興致,非讓祝青岩把劍取出來,自己教她練幾招。
祝青岩雖然對舞刀弄劍沒有興趣,但慕容靜如此熱情,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從枕頭下面取出了那藏於腰帶中的軟劍問柳。
軟劍劍身柔軟,並不適合劈砍或者戳刺,但是由於其劍身極其薄,肌膚幾乎碰到劍刃便會被割傷,使用起來要萬分小心。
慕容靜站在祝青岩身後,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右手,告訴她要怎樣轉動手腕,怎樣運用手腕的力氣將柔軟的劍身甩出去才能不傷到自己。
祝青岩本就聰明,悟性又高,慕容靜只要稍一提點,她便能明白其中的關節。
但練劍這種事,光靠腦子會了是不夠的,還需要長期的練習。
練了才沒多久,祝青岩就覺得手臂已經酸到抬不起來了。
慕容靜連聲嘆氣,說她這體格實在太弱了。
祝青岩揉著酸痛的手臂,小聲道:「讀書人,要那麼高強的武藝作甚?我娘說,女子柔弱一些沒什麼不好,若是太強壯兇悍會沒人敢娶的。」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改口道:「我,我不是說你……」
慕容靜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祝青岩從未在女子身上聽到過如此爽颯爽的笑聲。
「為什么女子就非得嫁人?」
祝青岩疑惑,「這哪有什麼為什麼,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難道你從未想過要嫁人?」
慕容靜認真地想了想,「很小很小的時候想過吧,那時候想,我將來一定要嫁一位頂天立地,武功蓋世的大英雄。」
祝青岩挑挑眉,表情仿佛在說,看吧,你不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自打我上過沙場,發現天下男兒也不過如此的時候,我就想通了。」
慕容靜站起身,眼中閃爍著祝青岩看不懂的光芒。
「我不要嫁什麼英雄,我要自己做那蓋世無雙的大英雄!」
祝青岩怔怔地望著她,那一瞬間熟悉的感覺,她好像在祝瀾身上也見到過。
「可是女子當真勝得過那些男兒?」
「有何不可?」慕容靜揚眉一笑,目光熠熠,燭火在她的側臉映照出帶著幾分硬朗的線條。
「北疆軍營之中,數十萬壯年男兒無一人敢與我單挑。」
她看向祝青岩,「只不過我的戰場在北疆,而你的戰場在別處罷了。」
她的戰場……祝青岩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不由得陷入沉思。
是啊,無論是祝瀾還是慕容靜,她們似乎都有自己的戰場,都知道自己的志向在何方。
而自己在經歷了陳子鳴的事情以後,只想著以後絕不會再輕易相信男人,但內心深處似乎仍殘留著一個念頭,認為女子嫁人相夫教子才是常態。
念及此處,祝青岩只覺得一陣羞慚,她終於知道自己比祝瀾差在哪裡了。
是了,她也要證明自己,不比那些男人差。
也不比祝瀾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