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編修,職位比編撰低一級,不具備上朝資格,是以只能來翰林院點卯。
她同樣身著略顯幾分寬大的深藍色官服,手持第一天報到的告身與官憑,懷著幾分忐忑的心情踏過了翰林院的門檻。
朱牆碧瓦,青石古木,在這宮中倒的確像個做學問的好地方。
這時祝青岩聽到身後響起木輪碾過地面的聲音,猜到了來人身份,回身拱手道:「聞人公子。」
聞人月白坐在輪椅上,身穿與祝青岩一樣的官服,一紙告身放在雙膝之上。
他對祝青岩點頭,淡淡道:「祝編修。」
二人皆是第一天來到翰林院上任。
翰林院的最高負責人乃是翰林學士董業,正三品,此時亦在朝會之上。
祝青岩與聞人月白在翰林院進行點卯之後,便被引至所屬的署舍,也就是編修房內等待,待董業回來之後再安排具體事務。
編修房內,四張長條形的桌案圍成了一圈,外圍正坐著五六名編修,每人面前都堆放著厚厚的一摞卷宗。
「二位編修,請吧。」
祝青岩率先踏入了編修房,裡面眾人從一堆卷宗中抬起頭,紛紛好奇地打量著她,也有小聲議論的。
「這便是今朝科舉的那位祝探花?沒想到年紀這么小。」
「唉,以後你我堂堂七尺男兒,就要與女子共事了!」
「哈哈哈,嚴大人,也沒那麼嚴重吧。不才碰巧讀過這位祝探花的文章,功底頗深呢。」
「劉大人,快把衣襟整理好。今後咱們這編修房中有了女子,天再熱也不能如此放浪形骸了……」
祝青岩假裝沒有聽到這些議論,徑直走到一張無人的桌案前坐下,那張桌案之上早已貼上了她的名字。
然而聞人月白卻遲遲沒有進來。
他坐在輪椅上,垂眸望著那編修房門下面高高的門檻,神色莫名。
身後的小吏見狀,連忙喊人幫忙,打算一起將聞人月白和輪椅抬進房中。
編修房中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聞人公子以後日日都要來此,難不成日日如此抬來抬去的?萬一傷著人怎麼辦?我早瞧這門檻礙事了,不如拆了算了!」
「就是,拆了吧!」
「拆吧拆吧!」
見諸位編修大人都如此說了,那小吏也不含糊,當即取來工具開始拆門檻。
一旁的聞人月白瞧著眾人在為他忙活,淡漠的面容上卻始終沒有什麼表情,一言不發。
那門檻很快被拆了下來,聞人月白也可以搖著輪椅自由出入了。
「多謝諸位。」聞人月白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的雙膝之上,淡淡道謝之後,搖著輪椅到了他的座位上,就在祝青岩旁邊。
一名三十來歲的年輕編修抱著厚厚一摞典籍卷宗,搖搖晃晃地來到祝青岩與聞人月白中間,將卷宗放在二人之間的桌案上,這才長長呼了口氣。
「董大人知曉二位編修今日上任,昨日便已經安排好了你們的差事。」
年輕編修對祝青岩笑了笑,態度十分友好,隨後彎下腰看了看,將那一摞典籍卷宗分成了一高一低兩部分。
年輕編修繼續道:「這裡面一部分是關於朝廷刊印書籍要校對的一部分文稿,另一部分是近些年來錢糧奏疏的核對整理,你們自己分吧。」
祝青岩看向聞人月白,目光中除了徵詢,還帶著幾分同情。
畢竟他還這般年輕,又如此有才,卻無法行走,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祝青岩存了幾分關照的心思,便想先問問他打算選哪一部分。
聞人月白卻根本沒有向她這邊看一眼,直接抬手將離自己更近的一部分資料移到了面前,看樣子是打算開始處理了。
好吧。祝青岩微微挑眉,攬過了自己這邊的卷宗看了起來。
這一部分是關於書稿校對的,那看來聞人月白那部分便是錢糧奏疏了。
掌管翰林院的董大人不在,整個編修房中的氛圍還算輕鬆,編修們埋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嗑,內容多是些朝中的八卦,家中妻妾、子女的事情等。
而祝青岩專注著手頭的工作,全然沒有關心周圍,直到有人輕輕拍了拍她,一回頭,是那位年輕編修。
祝青岩回過神來,四下望了望,卻發現編修房內已經空了,只剩下自己、聞人月白,和身後這位編修。
「咦,他們人去哪裡了?」祝青岩驚訝道。
年輕編修笑了笑,「走吧,去膳堂用些早茶,馬上董大人就要回來了。他一回來准得叫咱們去議事,誰知道又要議到何時呢。此時不吃些早茶點心墊墊肚子,待會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