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神情,分明是在心虛。
施言目光冰冷,緩緩抬手至耳後,揭開了一直戴著的面紗,露出真容。
包括祝瀾在內,所有人皆輕抽了一口冷氣。
誰也想不到,那對美麗的眼眸之下,竟然是這樣一副面容——
施言的左半邊側臉,從臉頰到下頜,竟生著大片大片的紅斑,深淺不一,就連皮膚表面也坑坑窪窪,如同被火灼燒之後重新長出來的肌膚。
褚辛更是嚇得直接躲到了祝瀾身後。
「鬼……鬼啊……!」何方看到那張臉,嚇得直接摔在了地上,用兩條腿蹭著向後挪去,褲子很快濕潤一片。
施言雙眸陰沉,跳躍的燭光映在她那張可怖之極的面容上,更是如同修羅地獄出來的惡鬼。
「邱無極,到底在哪裡?」
施言一步步走到何方面前,手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閃著與她眼眸中一樣的寒光。
她眼中的滔天恨意,讓何方絲毫不懷疑自己若是說錯一句話,她便能手起刀落宰了自己。
「邱無極……邱無極……」何方已經面無血色,驚恐萬分中瞪大眼睛竭力思索著,忽然抬頭大叫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是季無秋!百日香就是他給我的!」
施言手中揚起的匕首停在半空,口中喃喃自語。
「邱無極……季無秋……」
「對對對,他肯定是把名字倒過來告訴我的!」
施言眸光一寒,「他人在何處?」
沒想到自己尋了這麼多年未過的仇人,竟然在這裡陰差陽錯地找到了線索。
何方緊緊盯著她手裡的匕首,害怕道:「他、他早就死了啊!」
施言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他……他死了!?你又如何知道?」
何方連忙解釋,自己幾年前在外邊碰見了一個渾身長著膿瘡的老乞丐。那乞丐當時奄奄一息,何方見他活不成了,便舍了一碗白粥,算是讓他臨死前吃頓好的。
老乞丐喝了粥,求何方將自己好生安葬。何方問他的姓名,老乞丐自稱季無秋,並將一小瓶藥交給何方作為報答,那便是百日香。
「這惡賊竟然……沒能死在我的手裡,真是太便宜他了。」施言的聲音咬牙切齒,問何方:「他死得痛苦麼?」
何方回想起那老乞丐渾身潰爛的死狀,有些驚恐地點點頭。
施言開心地笑了起來,「那老賊當年用百日香將我害成這副模樣,果然蒼天有眼,他煉製那些藥,我就知道他早晚會遭到反噬的,哈哈哈……」
她慢慢蹲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臉,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像哭,卻又好似在笑。
褚辛忽然用力扯了扯祝瀾的袖子,讓祝瀾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祝瀾的眸子一點一點睜大,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施言終於哭夠也笑夠了,這才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重新將面紗戴好。
她走到艙門前,將門拉開,深夜的湖風吹了進來,好似入秋一般寒涼。
施言的聲音漠然:
「今日游湖詩會已經結束,諸位請便吧。」
「且慢!」說話之人卻是祝瀾。
祝瀾來到施言面前,沉吟著開口:
「施言姑娘,我無意打聽你的過去。但今日之事,人命關天,能否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人命關天?」施言側目看了她一眼,道:「今日若不是你們幾人,我還不知道那狗賊已死,你們也算幫了我的忙,你問吧。」
祝瀾猶豫了片刻,才小聲問道:「姑娘……臉上的傷,可是你方才提到的『百日香』所致?」
施言眸光一黯,點點頭。
「我本是江湖中人。那邱無極與我師父乃是同門,兩人積怨已久。邱無極煉製出了『百日香』之毒,此毒之氣味與沉香極為相近,遇熱便會發散,若有人經年使用,皮膚便會慢慢潰爛,如我一般。
那狗賊為了害我師父,將百日香混在師父每日要用的香爐之中。偏巧那段時日師父有事離開,未曾發覺這藥,結果……便作用在了只有八歲的我身上。」
施言說到此處,緊緊攥緊了拳頭,就連指節都微微發白。
「姑娘可有法子辨得此藥?」祝瀾問。
施言沉著臉,輕輕頷首。
祝瀾思量片刻,對施言一拱手,語氣鄭重道:
「施言姑娘,此事或還牽扯到一件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