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期間,一家人其樂融融,唯有祝青岩藏了幾分心事。
不過她在官場歷練多年,並未將憂思流露出來。
裴玥笑著問她這番回鄉能住多久,祝青岩回答說可以小住半個月。
杜蘭芳十分驚訝,「從前回家只待三五日便走,這下竟能小住半個月!蘇妹妹,這下你可高興壞了吧。」
蘇氏自然是最高興的,說道:
「是呀,青岩說聖上攜宮去秋山巡狩了。他們翰林院不必時時預備著天子召見,這才得了清閒,向朝廷多告了些時日的假。」
裴玥這時提議道:
「明日書院休沐,朝兒正好空閒,趁著春日風光正好,咱們一家人去郊遊野炊可好?」
祝朝聞言當即喜笑顏開,恨不能現在就出發。
「大娘……」祝青岩咬了咬唇,有些猶豫道。
「我明日打算去一趟縣衙,此番回江州不僅是為了看望你們,還有些事情要與姜縣令商議。」
「去縣衙?」蘇氏關心道,「是很要緊的事麼?」
祝青岩輕輕點頭。
「此事若成,興許能讓祝瀾早日回來。」
裴玥聞言一怔,連忙讓她細說。
「龍場書院乃是天下書院之首,祝瀾又是從這裡考出去的第一位女狀元,世人皆知。
我籌備已久,打算以龍場書院的名義創辦一場空前盛大的女子雅集,召集天下讀書的女子共同赴會。
若能促成這一場盛事,引起朝廷重視,到時便可順理成章讓祝瀾回來。
畢竟這樣的場合,可少不了她出面。」
說罷,祝青岩微微垂眸,黯然道:
「嶺南之地偏遠貧瘠,她這一年……只怕吃了不少苦。」
祝青岩不敢將話說得太嚴重,生怕讓裴玥太擔心。
嶺南是何等悽苦之地,哪怕自己托人送過幾次物資,只怕還是杯水車薪。
饑寒交迫……風吹日曬……蛇蟲鼠蟻……
祝瀾那傢伙從沒有吃過這樣的苦,也不知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裴玥聽聞祝青岩的話,與蘇氏對視一眼,心中雖十分感動,但思索片刻還是試探著道:
「可看瀾兒書信中的語氣……她似乎並不是那般著急回來?」
祝青岩面露困惑。
裴玥起身,回房取來幾封書信,都是祝瀾從嶺南寄來的。
「瀾兒說她在嶺南一切都好,如今住在一座小島上,不愁吃穿,讓我們莫要掛念。
奇怪,難道瀾兒未曾給你去過書信麼?」
「自然是有的……」
祝青岩知道祝瀾在信中那樣寫,無非是怕自己和家裡人過於擔心。
她明白祝瀾的苦心,便擠出一絲笑容對裴玥道:
「大娘,我方才是開玩笑的。她既然來信說一切都好,那便是無恙。」
裴玥又指著桌上幾道菜餚道:
「瀾兒還托人從南州捎來好些特產,你瞧這冬寒菜,咱們江州可吃不到。」
祝青岩聽得此話鼻頭一酸,驀地站起身,悶聲道:
「我……我出去一下。」
蘇氏一愣:「怎麼了?這孩子……」
話未說完,祝青岩已經不顧禮節,有些慌亂地快步走了出去。
她來到無人處,這才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心中酸楚無比。
沒想到……祝瀾已經淪落到挖野菜求生了。
如此境遇,卻還這般掛念家中,寄來寶貴的冬寒菜讓家人安心,如何不讓人心酸!
可自己分明托人給她送去過許多食物還有衣裳,難道被人半路上偷偷截下來了?
還是祝瀾收到東西後,又分發給了南州的窮苦百姓?
裴夫人若知道真相,那還不心疼到滴血!
祝青岩快速擦乾淚痕,向回走去,心想待會宴席上決不能讓大家看出破綻。
面對祝青岩突然離席,裴玥擔心地道:
「青岩是不是身子哪裡不舒服,不如請郎中來看看……」
杜蘭芳也有些不安,「呀,莫不是方才那冬寒菜吃壞肚子了?」
說罷又搖搖頭,疑惑地喃喃自語:
「不應該呀……這可是瀾姐兒託了南州知府,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送來時還裹著冰,不可能放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