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得身如篩糠,他恐怕她哭,一把摁住她的雙肩安撫,「您不要這麼不濟事好麼?!」
經他一說,西屏哪好意思再哭?忙將雙眼緊緊闔上了。稍候又禁不住好奇,從他肩上溜眼去窺。那女屍的半張臉青紫腫脹,辨不出生前顏色,頭上的衣裳包卻好不鮮亮,兀突突打哪枯葉敗枝的黑地里冒出來,仿佛是開出一朵巨大的有毒的花。
她窺著了又怕,收回眼來,一面啻啻磕磕道:「我,我來給你送傘,下雨了。」
腳下嚇掉了把黃綢傘,時修拾起來,連拽帶扯地將她提溜著出人堆,恰好碰見聞訊趕來的幾個衙役。
幾人原屬江都縣縣衙,有個認得時修的班頭忙打拱,「小姚大人,您怎麼也來了?」
「我是碰巧,這便要走。你們只管忙你們的去。」言訖依舊拉著西屏走回大路上去。
及至在車內坐下來,西屏仍是雙目驚恐臉色慘澹,時修只得將氅衣脫下來丟到她腿上去,「您披著吧。這山莊裡下雨就冷。」
她不說話,上下牙嗑得直響,像倉里的耗子在啃稻穀,時修憋不住笑起來。
西屏給他笑回了神,見他彈著膝上的雨水,驀地想到他方才彎著腰在那裡翻看女屍,衣邊曾掃過屍身。
她一驚,兩個指頭擰起氅衣,又丟回給他,梗著脖子道:「我不要你的!我不冷!」
時修看她兩眼,半笑不笑的神氣,「不冷,那就是嚇的。分明膽小,偏去湊什麼熱鬧?您知道什麼樣的慫包最可惡麼?就是那好奇心重的。」
她橫了他一眼,不承認,「誰說我膽小?」
「那您抖個什麼?抖跳蚤麼?」
她又白他一眼,這回無話可駁了。半晌她平復了驚嚇,因問:「那婦人是給人殺害在那裡的?」
時修搖了搖頭,「不是,是在別處殺害,移屍此地。」
「移屍?怎麼會移屍在這裡?難不成——是附近村莊裡的人做的?」
時修鎖著眉,緩緩將胳膊肘撐在雙膝上,塌俯著背想了想,忽然抬頭向她一笑,「是鬧市中的人做下的也說不準。」
西屏原追著他的眼睛看,脖子跟著歪下去,誰知他冷不防邪里邪氣地笑起來,嚇了一跳,忙將背仰回車壁上貼著。
隔會扇兩下眼,又忍不住好奇,「鬧市里殺了人,怎麼不索性丟到荒郊野嶺里去?丟在這裡,許多田地,農戶們一走動,不就發現了?」
「夜裡城門關閉,荒郊路途遙遠,還沒走到天就亮了,何況看守城門的士兵又不是瞎子,諸多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