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龜看起來很笨重,遊動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在魔螺已經呆著不動,時尋也在魔螺身邊停下時,它和時尋間的距離就被縮短大半。
因它從海底爬起而形成的濁水,這時也蔓延到了時尋身邊。
海龜伸著長長的脖子,醜陋猙獰的腦袋微微偏轉,看向了魔螺。
它並沒有過多關注跟在魔螺身邊的時尋。
時尋和蓋普曼、褚東齋兩人分開後,就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一重幻術。此時的時尋,身上散發著邪神生命的氣息。而別人看他,則會將他看做一具飄蕩著的人皮。
如這般的人皮海怪,在這海底數量極多。
時尋曾看過魔螺幼年的記憶,他從魔螺的記憶中就知道,近百年前,在這裡活動著的邪神生物就有比拼誰殘殺的人數量多的傳統,生活在這裡的邪神生物都要定期獻祭一定數量的活人。
而這些活人,入海之後,不等獻祭都已死亡。不過他們身上的皮都被留了下來,就被拿他們去獻祭的海怪留著。這種人皮,完全稱得上是這裡海怪之間的貨幣。也有人點化人皮,讓這些人皮也變成一種邪神生命,就將人皮留在身邊侍候。
時尋在掩飾了自身氣息後,魔螺散發出的氣息就要比時尋的強多了。
故而,當海龜現在看到時尋後也只當時尋就是魔螺留在身邊侍候的人皮海怪,並沒有往別的方向想。
這也是時尋要故意引誘其他人往這個方向想。
魔螺被海龜盯著,外面那層堅硬的殼看不出什麼。
可時尋和它還有花印形成的緊密聯繫,一下子就感應到它心底的恐慌。
時尋更為詫異。
到現在,魔螺都沒有回答他之前的問題,這已是極其古怪的事。
海龜一邊前行,一邊盯著魔螺不放。
它甚至偏離了自己原本的遊動軌跡,往魔螺這裡更靠近了些。
海龜的表現如此古怪,海龜背上的許多貝殼也悄悄將殼打開。
魔螺被越來越多的海怪注視著。
它藏再殼裡的柔軟的身體此時已緊張得完全繃緊。
眼看海龜的龜殼就要擦著魔螺過去,海龜的四肢才撥動了一下海水,稍稍偏轉了方向,並沒有挨到魔螺。
它收回了一直盯著魔螺的目光,繼續往遠方游去。
粘附在它背上的那些貝殼卻沒有這麼快就將自己的好奇心收起,還往魔螺這邊張望了一會,直到確實已經離得挺遠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才徹底散去。
魔螺的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
它的觸角軟軟地搭在時尋手腕上。
「老、老大……」
就連它的聲音都虛弱無力得很。
小木頭也好奇地看著它。
時尋柔聲問:「你以前和它發生過什麼?現在距離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我現在趕過去,應該能先幫你將它消滅,也不用擔心引起那兒的傢伙注意。」
魔螺猛然一擺觸角:「別、別!老大,別在這時候多事了。不是說時間有限嗎?我們還是快點完成正事吧。我和它……」
魔螺激烈的語氣漸漸緩和,蒙上了濃濃的悲傷。
「其實都過去了。我和它以前也沒多少來往,只是我爺爺……就是以前一直保護著我那位,它讓我喊它爺爺。我爺爺以前和這海龜鬧過矛盾,海龜受限於海底的規則,不敢直接對爺爺動手。但是如果沒有它添油加醋,也許我爺爺就不會死了。」
說到這裡,魔螺忽然茫然。
它一邊往前移動,一邊繼續敘說,說得如睡夢中的呢喃。
「我對這裡沒多少感情。非要說,那就只有恐懼。以前我爺爺經常帶著我離開這裡,就到海面上,或者近一些的海邊玩。有時候爺爺會帶我去看人類的船隻。不能靠近,只能離得很遠、很遠地看著。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啊,但只是那樣看著……爺爺好像就會開心很多。
可我也不知道爺爺是不是真的開心。爺爺很少、很少和我說它的事情。我只知道,有爺爺在,海底其他一些和我一樣,都新誕生不久的海怪,才不大敢欺負我。其實在我還小的時候,它們都覺得我殼上的花紋不好看,所以天天嘲笑我。
我小時候殼上的花紋和現在的根本不同。那時候,可還真的是不好看啊。但我爺爺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我。哪怕因為我有時候會和其他的小海怪起爭執,然後讓那些小海怪背後的大海怪來找爺爺麻煩,爺爺也從來不會嫌棄我。
我、我其實也不想和那些小海怪起爭執啊。如果它們只是說我怎樣怎樣,我能忍的,那就都忍了。可是它們嘲笑的是我爺爺!
爺爺在這海底,同樣是比較特殊的,爺爺很不喜歡獻祭,往往就在尋找祭品的時候消極怠工,哪怕自己要受懲罰都不大在意。那些小海怪只會看到爺爺經常無法交上足夠的祭品,然後它們就開始肆意在我面前嘲笑爺爺。
剛才過去的海龜,就是我小時候所認識的一隻小海龜海怪的爺爺。就因為我和那小海怪經常鬧矛盾,於是它也經常和我爺爺起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