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拍了個空。
她一時僵住,心臟似乎也和那無處安放的手一起,在半空中懸了一會兒。
直到重新將手握在方向盤上,心跳才恢復了正常。
*
這也算某種創傷吧?因為在車隊的那幾年是人生中最開心的幾年,所以每到開心的時候,就總覺得他們都還在身邊。
一如那個解說嘉賓所言,陳睦的職業生涯幾乎逢賽必獎,到了賽季連續得獎不是罕事。而在這麼頻繁的勝利之下,火焰車隊的慶功宴硬是一次也沒落下。
沒人會覺得party開膩了,今天慶今天的功,明天慶明天的功。只要不用開車,那就喝酒、唱K、跳舞,換著法子狂歡。
讓陳睦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拿了冠軍,徐來先去準備篝火和燒烤,她開車載著車隊成員們一路過去。
他們這個車隊由徐來組建,實際規模很小,隊內成員大多身兼數職——像徐來本人就同時擔任經理和領航員,陳睦在做車手的同時也能當半個技師用。
這些年其他成員有的離開了,有的加入進來,來來往往變動不少,但參加那場篝火晚會的,恰恰都是陳睦特別喜歡的人。
當時豪豪累得打鼾,露露抱著話筒唱那個「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小嘉還在復盤賽場情況,以備下一次更好地進行改裝。
他們,包括徐來,其實都比陳睦年紀要小。
所以陳睦一直是拿他們當自個兒弟弟妹妹看,有時還挺心疼他們小小年紀滿世界跟著參加比賽,又賺不到什麼錢,就圖個熱愛。
但是就在那天,當她看見遠處沙地上大漠孤煙直的時候,她著急地拍著副駕駛喊徐來看景,一抬手拍了個空。
然後才反應過來徐來不在車上,而那狼煙就是他放的篝火。
這個細節哪裡逃得過後頭幾個小傢伙的法眼。露露立刻歌也不唱了,發出「噫」的怪叫;小嘉也不說話,只是把墨鏡撐起來捂著眼睛抿嘴笑;豪豪從睡夢中驚醒,不斷地問他們「怎麼了怎麼了」。
陳睦也不知怎地突然有種被抓包的感覺,臉被夕陽映紅,嘴還故作坦蕩:「哎喲,不就是忘了徐來不在嗎?你們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然後露露和小嘉就演給豪豪看,陳睦從後視鏡看到露露嬌嗔地拍著小嘉,學她的語氣說「快看快看,那邊好漂亮啊」。
她是真想鑽到剎車板底下去。
後來下車後見了徐來她也心虛,總是刻意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徐來一晚上問了她三遍怎麼不開心。
蒼天啊,她哪是不開心啊,她就是彆扭勁兒上來了。
也就是那一天她確定了,她再也做不到拿徐來當弟弟了,她這分明是愛情。
*
但是怎麼說呢,愛情這個東西,它也並不是什麼神力。
就是說這玩意很美好,但是並不能解決所有難題,總有些什麼會壓在它上頭,那是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陳睦嘆了口氣,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拿過水杯座里的可樂,熟練地用牙擰開,一口氣兒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