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點點頭:「去吧,掛完水就能走,不過藥水輸進身體會很冷,你多陪陪吧,我先下班了。」
「好,麻煩你了。」
「客氣。」
病房裡開了暖氣,床上的人果然冷得縮成一團,只剩手臂規規矩矩地露在外面。
楚雲凡背對著他,他習慣右側躺,右手搭在肩上,像個刺蝟一樣縮著,而江敘白最清楚這隻刺蝟扎人有多疼。
「還疼嗎?」
「不疼。」
嗓子都疼啞了,還在嘴硬。
江敘白遵醫囑掀開被角,搓熱了藥油抹在他肚子上,楚雲凡縮著躲開,不讓他碰。
「聽話,我們休戰好不好?先把傷勢處理好。」
「我死了你就高興了……你承認的……」
江敘白抬起頭,眼神有點冷,楚雲凡本能往床頭縮,警惕地瞪著他,牙尖嘴利但小聲:「你又要打我?」
江敘白莫名其妙:「誰要打你,躺好,我把藥搓散。」
楚雲凡半撐著身子,別彆扭扭地看江敘白坐在他腿上給他揉肚子,和他比起來,江敘白神態自如眼神柔和,視線稍稍下移,看到大腿上縫著滑稽的米老鼠,楚雲凡一陣鼻酸,想笑但不敢,想哭怕丟臉。
「疼……」
「給你吹吹?」
「……又不是外傷。」
兩個人同時一頓,這話一語雙關,江敘白長嘆一口氣,給他穿好衣服,和他躺在同一張病床上,即使靠近了可能會被咬一口或者扎一下,他依舊從背後抱住了他,「醫生說藥水很冷,要我陪你。」
「你可以不聽他的,冷死我吧。」
江敘白很想笑他,他說一萬遍捨不得楚雲凡都不可能信,但他只用說一次「冷死你」,楚雲凡絕對深信不疑。
「我真說冷死你,你又要哭。」
楚雲凡幾乎立刻轉身,「我沒有。」
江敘白盯著他泛紅的眼睛,突然疑惑像楚雲凡這樣外冷內更冷的人,活了二十幾年,他會相信其他人愛他嗎?
他已經失去母親,處於幻想中又得不到的絕對是最美好的,那他會懷疑楚英對他的疼愛只是出於同情嗎?肯定會。
他會一次一次試探,一次一次傷害,收穫一次又一次失望或滿足,他只是永遠不可能相信有人真的愛他。
真是可憐。
江敘白握著他的左手避免走針,「沒有人說你有過,你急什麼?」
楚雲凡意識到自己掉進了江敘白的語言陷阱,果斷閉上嘴不再說話,「滾。」
江敘白反倒更用力地抱緊他,將全部的體溫傳遞給冰塊,如果他知道楚雲凡需要什麼他一定會給,可楚雲凡從來不告訴他。
和楚雲凡相處就像在秋天撿起凋零的楓葉,運氣不好時只能撿到被碾壓得只剩骨幹的莖。
「我真滾了,你又要哭。」
「……」
楚雲凡想不到怎麼反駁,冰冷的藥水擊潰他強撐的鎮定,他和江敘白緊密相依,江敘白能感受到他每一次顫抖,毫無尊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