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月不是個機靈的人,被這一幕堵得瞠目結舌。蕭玉書睨她一眼,以目光示意,不可再造次。
姜長寧仰頭望著那神色昏沉,仿佛對眼前諸事皆不關心的人。
過了半晌,見她眉頭稍松,才輕聲開口。
「陛下,薛將軍身上的職責干係重大,太師要疑我,當殿責我,也在情理之中。但既是撇開了臉面,鬧到陛下面前斷案子,總也得准許臣妹替自己辯解幾句,不然豈不是天下第一冤枉人了。」
「你說來聽聽。」
「臣妹今日心急火燎,闖入薛將軍府上,將人親手抱了出來,情急之下,是何情狀,薛府隨意一人,皆能目睹。若為一個低賤影衛,何苦做到如此地步。」
她抬頭,笑得有些苦。
「臣妹雖平日裡荒誕不經,但也沒有到了這個份上吧。」
她道:「皇姐。」
她的皇姐倚在侍人的懷裡,垂眸看著她。
影衛,如其名,是見不得光的人。
倒不是什麼新鮮事——京城中的皇親貴戚,家中多少都有。或是為了暗中防衛,或是為了代行一些明面上不好意思的事,用處多得很,人人皆不以為怪。
只一樣。
這個行當,是過不了明路的,又必得是孤兒窮苦出身,自幼嚴苛訓練,死心塌地。相比人,他們更像是主人身邊,沉默又鋒利的一柄銳器,一件死物。
若是女子,或還有娶夫成家的機會。但若是男子,那便大多是孤獨終老。
主人家好心的,或許在他們無力當差後,還能給一間屋住,給一口飯吃。若是遇見心硬些的,打發了出去,流落街頭,饑寒困苦,不知所蹤,也是常有。
畢竟說到底,這樣的男子,不是良家。
每日訓練苛刻,泥里來血里去,脾性古怪,不能溫柔持家不說,單說身子,也沒準讓人瞧過多少回了呢。
堂堂親王,會將這樣的人看得入眼嗎。
座上的帝王,目中幽暗,以手支頜,似乎在認真地審視這其中的可能。
姜長寧便拱了拱手。
「懇請陛下明鑑。若是陛下不介懷,其實臣妹今日前來,還帶了證人。」
「哦?證人?」
「春風樓的主事煙羅,隨臣妹一同來的,就候在宮門外的馬車上。假如陛下有意,隨時可以遣人傳來問話。」
「荒唐。」
蕭玉書再也聽不下去,憤憤一拂袖。
「齊王殿下雖然平日與三教九流交遊,引以為常事,可在御前還是警醒些的好。這等煙花柳巷之人,怎可入大內森嚴之地?傳出去,宮中還成什麼了。」
「無妨。」
「陛下……」
「朕說無妨。」
姜煜懶倦倦的,拔下發間金簪搔了搔頭,不以為意地笑笑。
「太師何故動氣。從朕還在潛邸的時候,你的規矩就大。」
蕭玉書嘴角抽動幾番,顯然就差一句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