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知道心疼銀子,怎麼也不想想,眼下兵荒馬亂的情形,但凡沒窮到差一天營生便活不下去的鋪子,都曉得關了門去避風頭,哪裡還有開著的當鋪。能讓她在街角揪到一個挑擔的小販,千恩萬謝買得一碗粥來,已經實屬不易。
話說回來,這些金銀財寶,一來齊王府多得數不清,二來麼……
原本也不是她的,她當然是不心疼。
她無聲抿嘴笑笑,心裡道,這別人的家財揮霍起來,的確是沒什麼負擔。善哉善哉,不大地道。
「沒看出來,還挺會管家的。」她睨著他打趣。
江寒衣怔了怔,恍然回過味兒來,騰地一下,又鬧了個大紅臉,慌忙道:「主上,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是我說錯話了,」他都快把頭埋進被子裡了,小聲囁嚅,「主上你就別逗我了。」
他都這樣服軟了,姜長寧倒也不好憋著壞,故意再調戲他,只眉眼帶笑,望著他深深埋下的臉,垂落的長髮,也擋不住頰邊那一抹紅。
「沒錯,」她溫聲道,「以後家裡都交給你管。」
面前的人沉默了很久,一眼都不敢看她。
久到窗沿上停的鴿子都振翅飛走了,讓人錯覺,好像她方才的話,根本沒說過一樣。
「不許裝沒聽見。」她低低哼了一聲。
江寒衣這才躲不過去,很輕地擠出一句:「主上的心意,我已經很感激了。」
「什麼意思?」
「我不配的,」他聲音更小,「我只要能陪在主上身邊,就知足了。」
姜長寧忽地很不喜歡他這副樣子。
太懂事,太謹小慎微了,好像隨便哪一戶教養好的人家,賢良淑德的男兒。好是好,但未免顯得太尋常,黯然失色。
遠不及昨夜裡,兩軍對峙的陣前,熊熊燃燒的火把光亮里,他隻身出現在未央宮的殿頂上,當眾劫持陛下的風采。
那樣世間男子少有的膽魄,他分明是不缺的。
為什麼偏偏不敢用在她身上。
萬一她喜歡呢?
大約是她深思之下,臉色無意識地沉了幾分,江寒衣的神色里便透出幾分忐忑,好像自己也知道,害怕她生氣一樣,輕聲問:「主上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緩和了神色,淡淡笑一聲,「不想和有些小傻子較真。」
說話間,也不想等他反應過來,只三兩下,將碗底僅剩的一點粥全部餵給他,自己一口不嘗。看著他懵懵懂懂,被塞得兩頰鼓鼓的樣子,和空空的瓷碗,只覺得莫名的很滿足。
「我如今可不是什麼齊王了,」她放下手中的碗,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只笑,「要是打不贏蕭老狐狸拉來的人馬,我就是流亡的要犯,跟著我,搞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比尋常百姓家還不如呢。」
「主上,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