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漆黑的前方突然劃開一道口子,有什麼東西不緊不慢向這邊奔來,宛如一頭伺機吞咬的夜中巨獸。
恰好烏雲散去,蒼白的光線下,那將領看到有一人手執一桿紅纓長槍,槍上掛著累累殘屍,直到那尖頭隱沒於另一毛皮衣服里再未穿出,那人才扔掉長槍,抽出身後那柄佩劍。
待看清那人的面容,駱雪國的將領原本繃緊的心弦頓時鬆緩,不過是一小嬌娘,有什麼可怕的。
他下意識忽略了數個掛在紅纓長槍上的駱雪國士卒,冷眼看著對方靠近。見對方闖進了包圍圈,他不再猶豫,手執彎刀衝上前。
他需要用她的熱血來祭旗,她應該感到慶幸,畢竟他的彎刀今日首次飲血。
周圍的將士似乎被他的英勇感染,大敞喉嚨呼喊著,發出沖天的喊殺聲。
刀劍相撞,虎口發麻,激起的火花讓他不禁閉上眼,這時刀上力道鬆開,周圍的喊殺聲頓時靜止,他好像掉在了地上。
那將領還有間隙疑惑,怎的沒了聲音?
他忍不住睜眼,看到了天上那輪慘白的圓月,圓月旁,是一道胸口微微起伏的身影,她鳳眼朝他看去,眼底一片漠然。
那分明就是他前一刻還瞧不起的小嬌娘!
程時茶沒有再看地上死後雙目圓睜的將領一眼,她雙腿發力從馬背跳下,僅用一把劍硬生生從駱雪國的包圍中廝殺而出。
殺到最後,倒在程時茶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她身上的衣裳不斷往下滴著血,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血羅剎。
身後駱雪國的士卒已被震駭,眼看帶隊的將軍頭顱滾地,同袍陣亡無數,餘下的殘兵不敢久待,連忙踉蹌逃離了戰場。
程時茶執著劍走向軍營,一滴溫熱的血從她眼睫滴落,落到腳邊。
她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某個參將,收回腳時,那參將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握住她的腳踝。
程時茶拿劍撥開那手,不想那手這次握上了她的劍,皮肉割開,劍上又染了一層血污。
程時茶:「……」
她蹲下,問道:「死了沒?」
「還沒死。」楊志翻了個身,大口喘著氣,游離的視線這次停在程時茶身上。
他露出挑釁的笑,「總比你活得要長。」
說完,他慢吞吞起身,瘸著腿宛若負傷的野狗般跟在程時茶身後。
走回軍營的路上,他還頗有心思想著,左右將軍也不待見這名義上的長嫂,不如給他個機會,他必定把她當作小祖宗般好好對待。
當然,按這女人霸道的性子,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他哪敢跟她叫板。
到時候她讓他往哪邊跪就往哪邊跪,要是她生氣了想懲罰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失神盯著前邊滴血的劍,痴痴笑了起來。
正要上前詢問傷情的吳校尉停住腳步,他納罕打量楊志幾眼,心想這楊參將莫不是傷到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