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王的眉毛皺起,終於還是鬆緩下來了。
他沒有意外,有的,只是遺憾。
終究是賭錯了。
但是,無論如何,卻也已經是拼盡全力,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選擇了,如此拼殺一搏,就算是失敗了,也比起未來中原一統,草原坐以待斃的好!
草原上,悍勇的民族,就該死在馳騁的馬上!
豈能死在美酒和歌舞當中?!
陳天琦看到了援軍的抵達,心中欣喜之餘,忽然發現,眼前這本該是陷入絕境的大汗王,身上氣焰猛烈地暴漲起來了,帶著一種坦然,帶著一種決絕,奮勇廝殺。
而在這個時候,在這混亂的戰場之上,忽然有兩道凌厲的撕裂的破空聲響起來了。
箭矢破空,銳氣森然,貫穿了整個戰場,陳鼎業抬起頭,兩道箭矢幾乎是擦著他的臉射了過去,箭矢上帶著一股凌厲的勁氣,幾乎要將他的鬢髮徹底切斷,
白髮揚起落下。
那兩枚箭矢,釘在了大陳的大柄上,深深鑲嵌進去。
陳鼎業抬起手,夾著鬢角落下的白髮,他平靜看著遠處,安靜看著那裡,身穿墨色鎧甲,手持猛虎嘯天戰戟的秦王李觀一,以及,那個身穿銀甲白袍,手持一柄雙刃長兵的青年。
陳文冕。
陳鼎業深深看著那模樣清俊的青年神將。
方才,正是李觀一和陳文冕兩人射出了箭矢,箭矢將陳鼎業的鬢髮射落了,
這代表著的是他們的殺意,以及,對於如此殺意的忍耐。
在這大敵之前,你的首級暫且寄放在你的脖子上。
麒麟軍加入戰場,為首的秦王揮舞手中的兵器,戰戟森然,將奔來前方的突厥戰將一個一個斬殺,這些悍勇的突厥人倒下去,秦王的目光落在遠處,落在那邊的大汗王的方向。
大汗王逼退了陳天琦,白髮飛揚的第二神將坐在神駒之上,看著秦王,神色沉靜肅殺,低吟道:「秦王,秦王————」
「本來想要殺死一個陳鼎業,竟然來了秦王。』
「李觀一,上一次劍狂來了,攪亂了你我的性子,這一次,就該由咱們兩個人來分一分上下了吧。」
秦王的猛虎嘯天戰戟抬起,戰戟的刃口上,滴落鮮血,秦王騎乘坐騎行於這戰場的前方,青年的聲音肅殺平靜,在麒麟軍和陳國最後精銳的耳畔響起來了。
一字一頓,猶如戰鼓陣陣。
「本王李觀一,赤帝一朝,天下兵馬大元帥。」
「節制天下兵馬。」
「突厥異族,前來進犯中原。」
「最後,以赤帝兵馬大元帥之名,下令!」
猛虎嘯天戰戟猛然劈落,鋼鐵的鳴嘯,猶如猛虎的咆哮,指著前面的草原,
指著前方的鐵浮屠,年輕的秦王鬢角黑髮揚起,一身氣機在喉中鼓盪,聲音傳遍三軍。
「臨戰對外,陳國秦國,全軍上下,聽候差遣。」
李觀一的聲音低沉,輕聲道:
「即便是赤帝的威名已經不是鼎盛,諸位,最後一次了吧,再並肩-——」
如我之輩,豈能夠蠅營狗苟,做那些無趣的事情?
氣機洶湧展開!
剎那之間的兵家煞氣籠罩天上層雲默著,那代表著秦王的神將氣息散開了,同時籠罩了整個戰場,將陳國的最後精銳,將麒麟軍的悍將都籠罩其中,這代表著,只要陳國的精銳們願意,他們可以和秦王並肩。
可若是他們願意,也可以對秦王的氣息攻擊。
瞬間的凝滯。
秦王右手握著神兵猛虎嘯天戰戟,左手伸入懷中,緩緩取出來。
一面暗金色的面甲。
他握著這面甲,緩緩覆蓋在臉龐上,黑髮飛揚。
麒麟的咆哮衝到天上。
當然如同傳說和史詩,在這陳國滅亡的最後勇烈的時候,在這最後的烈烈之血前,在這最慘烈的,鎮守中原邊關的一戰,在陳國最後,最慘烈大戰,二十萬大軍要戰死到全軍覆沒的時候。
【太平公】,再度出現在了陳國的邊緣。
再度出現在了陳國將士的前方。
再度,提起了兵器。
再度和他們說,你我,再並肩。
一瞬間的安靜,周老三的嘴唇顫抖著,他看著那背影,恍惚本能地,往前踏出一步,這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步,但是這一次,踏出的人稍微多了些。
陳國的最後精銳,還有麒麟軍,整齊劃一踏前。
剎那之間,肅殺之氣升騰,沖天而起。
白虎的咆哮沖天,但是在這猛虎咆哮到了極致的時候,匯聚來的流光明亮恢弘,陳國,秦國的力量匯聚在一起,最後化作了金紅色的鱗甲,鱗甲層層疊疊衝到天空。
化作了赤龍,赤龍咆哮長吟,震動四野。
猛虎嘯天戰戟平放下來,煞氣指著前方的大汗王,後者的神色複雜,秦王坐騎疾馳,自鎮北城的方向而出,率領大軍馳援,陳天琦正拼著自己的壽命,去和大汗王廝殺,卻見到李觀一已前來。
大汗王拼盡全力,爆發內氣,逼退了陳天琦。
旋即以這草原的氣運,以自身的豪勇,拼盡全力殺來。
李觀一手中,猛虎嘯天戰戟揚起劈斬而出,龍虎的咆哮響徹四方。
大汗王奮起勇力,狠狠相迎。
在這草原之上,有大軍的軍勢加持,他和李觀一對攻數招,不落下風,最後兩把神兵撞擊在一起,乃怒喝道:「李觀一,陳鼎業對你有殺父殺母之仇,你不和我聯手,怎能和他同謀?!」
秦王的戰戟劈下,道:「家仇國恨,自然都要報。」
「但是—』
猛虎嘯天戰戟重重劈斬下去了,大汗王仗著兵力和軍勢超過李觀一此刻所帶著的兵馬,在軍陣加持之下,硬生生擋住。
秦王單手握住了猛虎嘯天戰戟。
另外一隻手抬起,按在了猛虎嘯天戰戟的戟身之上,如同按壓,一點一點,
朝著下面壓下去,煞氣洶湧,一字一頓道:「要一個一個來。」
「先共克外侮,再分我和陳鼎業的事情。」
卻聽得了蒼狼咆哮,陳文冕已抵達,揮舞手中的兵器,切斷了其餘戰將對大汗王的支援,李觀一壓制住了大汗王,陳天琦的手腕一動,陳霸仙的兵器幾乎是旋轉贊刺而出了。
陳霸仙的槍法摧山。
薛神將的戟法卷濤。
闊別了五百年之後,再度出現在了戰場上,他們兩個人,當年彼此頗有些摩擦,但是在戰場之上卻可以彼此信任,而在這一日,又是對抗著草原的大戰,又是一場廝殺。
神兵絕學,亦如故人一笑。
大汗王終於頂不住兩名天下前十神將的聯手。
大汗王后撤。
他嘴角帶著鮮血,看著那邊的李觀一,緩聲道:「是我想得差了-—-」」,可惜,可惜,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可以放下自己的仇恨,前來對我。」
「既如此,老夫也不必說什麼,挑撥你和陳鼎業的話。」
「那就,來廝殺吧。」
「李觀一!」
大汗王伸出手,擦過嘴角的一絲絲血跡,臨到這個時候,他卻也有了痛快和豪邁的心態了一一在計策開始之前,他就已經有了決斷,若是能成,則可以打擊中原一統的決意。
而今失敗,縱是失敗,也不過是一死。
又有什麼區別?
天下洶湧,亂世至此。
即便是他,也是不得自由的——·
但是很快的,大汗王意識到了不對,來自於後方的補給忽然變慢,後方軍隊,竟然沒有能夠如約一般地抵達,沒有能夠繼續匯合。
大汗王的神色凝重,陳鼎業乃淡笑:
「哈哈哈,大汗王啊大汗王,你難道覺得,寡人拼盡一切要做的事情,就只是要你的性命嗎?!」
「你覺得,你的性命,當真是這樣值錢嗎?!」
大汗王的心往下沉。
這多少年來恩怨,陳鼎業以自己的性命,以二十萬大陳精銳化作了血肉的泥沼,將大汗王死死拖住了,將他拖死在這裡,不得不喚來大軍支援,但是,此刻,他的援軍,明顯沒能夠抵達。
難道說,情報又被攔下來了?
大汗王寄予厚望的大軍,以及年輕的戰將們確實是得到了命令,知道自己的大汗王被那陳國的毒龍,以自己的血肉化作鎖鏈,死死扯在前方,他們也很著急。
他們遵循著大汗王的軍令,派遣大軍前來,但是,這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
卻在區區八千人面前,不得不止住了腳步,草原的母親河流淌而過,
前方八千騎兵身上的甲冑,帶著猛虎般斑斕的痕跡。
在這一條養育草原數千年的母親河的前面,是一位老者,老者威儀肅穆,墨色的甲冑外面,是墨色的大擎,平靜垂下,肅穆的黑,如同巍峨不動,如同鐵鑄的山巒。
一柄尤其長的長槍斜持。
竟震住了整個草原後方的十萬大軍和那些驍勇的戰將,讓他們占據十萬的大軍,竟然不敢往前一步,他們不懼怕那八千騎兵,十萬大軍,亦有名將,區區八千人,怎攔得住他們。
真正震懾住他們的,只是前面的人。
一把槍,一個人。
槍名寂滅。
人曰,軍神。
中原第一神將,姜素。
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