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能到什麼地方討一個理兒?
官府中人只會挺著他裝著油脂的大肚子,用從白花花的肉中擠出來的嘴說:「本官以為,自古至今,還沒有女人當屠戶的。」
謝紅葉沒有繼續回答九湘的問題:「我現在要去的就是那處道觀,觀中主持和我認識了幾十年,她待觀中人雖然嚴厲,實則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會接濟我們。」
主持會不會幫自己,謝紅葉心中也沒有底,所以她沒有命人提前告知對方。打的是對方如果不同意,她也要逼對方不得不幫她的主意。
謝紅葉面上不顯:「我若是將自己的計劃告知對方,她未必不會幫我。」
道觀位於山腳,但不是觀音山的山腳,這意味著山火在燒起來之後,一時半會兒不會蔓延到此處。它位於鎮子和村落的中間,人流還算密集,在山火燒起來之後,謝紅葉有足夠的時間攛掇不明就裡的百姓跟著她一起反抗那些官兵們。
道觀是必去之地。
通過小道到了山腳,又避開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附近。謝紅葉突然停了下來,眼也不眨地看向道觀所在的地方。
只見道觀外燈火通明,黑壓壓的全是攢動的人頭,吵嚷的聲浪隔著老遠傳了過來。
聲浪跨過雜草,邁過灰石,在白霜般的月光中傳到了謝紅葉耳中。當謝紅葉將常用的那把小刀從懷中掏出來時,空氣中頓時出現了一股若有若無地腥甜味兒。
眾人齊刷刷地看著謝紅葉,仿佛只要謝紅葉一聲令下,她們就會原地變身為野獸,將發出聲浪的人全都壓在身下。
九湘率先走了過去,步伐越來越快,被月光照亮的雙眼中布滿了和謝紅葉如出一轍的警惕——
那些聲音全是男人發出的。
第32章 古代篇之謝紅葉
九湘對道觀的了解都是從謝紅葉那裡獲得的, 儘管少到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道觀,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這座道觀如謝紅葉掌控的觀音山一樣, 全都是由女子組成的。
在這樣一個連香客都是女子的地方,為什麼會出現男人,甚至是一群聲音中都帶著不善的男人?
眨眼間九湘就到了近前,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是跑過來的還是憑空出現的, 總之她到了道觀附近, 正位於熱鬧的最中央。
道觀的門緊緊閉著, 憤怒的人群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手上拿著鋤頭或是其它農具,揮舞的同時還喊著口號。
「把人還給我們。」
一聲比一聲大, 地面也隨之微微震顫著, 這座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道觀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排山倒海般的聲音劈成兩半。
九湘鑽進了道觀內,道觀內仿佛是另一片天地,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外,這裡一片寂靜, 寂靜地有些可怕。九湘沒有多加停留,她穿過庭院, 路過滿頭黃葉的高大銀杏, 踏上石階, 在微弱的火光指引下來到了正殿。
正殿中擺放著幾座神像, 銅皮製作的五官在燭火中反著光, 落入眼裡是模糊的一片。神像的身上裹著五顏六色的衣服, 在燭火的照射下顯得更為古樸老舊, 卻無半分破敗感, 顯然, 這裡的主人將這些神像照顧得很好。
九湘的視線在殿中遊走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坐在最大神像前的灰色人影上。
她一頭白髮,灰色道袍,端正地坐在蒲團上。雙手擱在膝上,浮塵卡在腕間,神色寧靜,面目慈和,雙眼微閉,嘴中不知念著什麼。
冷風吹起,燃盡了的檀香在九湘鼻尖徘徊,也喚醒了白髮主持的一雙帶著厲光的眼。這雙眼睛睜開之後,白髮主持身上的氣勢陡然大變,不再是閉眼時的慈和。
「杜衡若,你之前是怎麼跟我說的?」
她問。
在白髮主持的身前,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的人,最前面的一個小姑娘抽抽嗒嗒地擦著眼淚。聞言她抬起頭,看向白髮主持:「之前衡若說……說自願投身萬華觀……侍奉在主持身前。不管是何人……何人找我,衡若都不會離開。」
白髮主持緊緊盯著眼前的小姑娘,聲音不怒而威:「那你如今怎麼又改變了主意?」
「主持——」
小姑娘的所有力量仿佛被這句話奪走了,身體一軟,趴在了地面上,幸好還有一點力氣,才使得她的頭顱也沒能低下去。
「村子裡的人如今都守在門口,一副我不出去就不罷休的模樣,他們人多勢重,衡若擔心……擔心這萬華觀會因為我的原因而……」
「主持息怒,是衡若不肖,此後怕是不能再侍奉您老人家了。」
說完,她磕了三個頭,淚眼朦朧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著九湘所在的方向走來。
她不敢看師姐妹們或是惋惜和不舍的臉,更不敢看白髮主持那張燭火也無法使她變得溫和的臉。
眼見著此人要跟她迎面撞上,白髮主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准許你離開了嗎?」
名為杜衡若的女子停下身,她扶著一扇門框,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