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發出欣喜的聲音:「姜大夫!」
不等九湘有所反應,就有一人撲上前來,她雙目紅腫,神色悲戚。
「姜大夫,我家小姐三個時辰前難產,產婆說母子二人只能保一個。姑爺沒有猶豫,非要保小的,結果三個時辰過去了,我家小姐沒保住,孩子也沒能出生。實在沒有辦法了,這才找你。」
她的雙膝慢慢下滑,神色近乎哀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她太可憐了。」
被稱作姜大夫的人摘下遮擋面容的帽子,露出一張緊繃著的臉。
她扶起身前慌亂到六神無主的侍女,丟下一句「我會讓她無事的」就進了房間。
九湘這時才看到她手上還拎著一個黑乎乎的木箱。
她是一個醫者。
被扶起的侍女轉而抓住與姜大夫一同前來的人,她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說話的聲音在這顫抖中時高時低。
「姑爺真是狠心,見到小姐沒有氣息了,連看也不看就離開了。我攔在他面前,想讓他跟小姐說說話,他卻狠狠踹了我一腳。當年他傾心我家小姐,立誓一生一世對小姐好,結果呢?」
「他就是個負心漢,白眼狼,我家小姐真心錯付了。」
想到之前那些血水一盆盆被端出來的場面,侍女有些腳軟,幸好有人攙扶著才沒跌落在地,她的聲音里又帶了哭腔,「她流了那麼多……那麼多血……」
這人不像姜大夫一樣,第一時間推開抓著她衣袖的侍女,反而握著她的手,細聲安撫:「別擔心,我家小姐她醫術高明,肯定會把你家小姐救回來的,我家小姐的醫術你應該也聽過。」
說罷,女人似是想到了什麼,聲音愈發柔和:「也要相信你的小姐,有你這樣忠心耿耿人在,她是不會選擇離開的。」
「我當然相信我家小姐,只是……」
侍女好似想到了什麼,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神情變得堅定:「柴姑娘,你說得對,我家小姐一定會沒事的,姜大夫一定會救回她的。我這就去廚房裡給小姐做些好吃的,燉點湯,她一會兒醒來,肯定餓壞了,小姐可喜歡喝我燉的湯了。」
說罷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院子。
九湘收回追隨侍女的視線,也進了房間,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令九湘不適地蹙起了眉。
味道的來源是躺在床上的人,昏黃的燈光將她的面色襯得格外慘白,雙目緊閉,一隻手無力地垂在床沿邊。衣服黏膩地貼在身上,順著布料的弧度,能明顯地看到她的腹部高高鼓起,身下的褥子已經被浸成了深色。
她就是侍女口中所說的「小姐」了。
姜大夫正將浸泡在酒水中的銀針取出來,熟稔地扎入這人身體的穴位。與此同時,她頭也不抬地吩咐道:「昇陽,你幫我把她的衣服解開。」
不知何時,安撫侍女的人進了房間。
被稱作昇陽的人正是與姜大夫同行來的人,她姓柴。姜大夫名去寒,是九湘這次任務綁定的對象。
姜去寒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柴昇陽就解開了產婦的衣服,並蓋上一塊乾爽的布料。
姜去寒也習慣了這種默契,吩咐完後不等柴昇陽回復,又繼續道:「她現在進入了假死狀態,這才沒了氣息,我已經為她施了針,估計很快就會醒來。」
「但此刻情況緊急,我等不了她醒來了。」
「目前最緊要的就是趕緊把她肚子中的孩子拿出來,再拖下去,真的會無力回天。你幫我看顧著她,若她開始掙扎,一定要按住她,不然會更危險。」
把孩子從肚子中拿出來。
怎麼拿?
若是剛剛的侍女還在這,若是她知道了姜去寒接下來打算做什麼,若是她見到了接下來姜去寒的動作,定會嚇暈過去。
面對難產的婦人,若是胎兒體位不正,產婆會在婦人的肚皮上摸到胎兒的頭和腳,強行扭轉,讓胎兒恢復正常體位,方便婦人生產;若是胎兒過大,產婆會扶著婦人在屋子中來回踱步,強行讓嬰兒從婦人體內脫離。
這兩種方法並非對每個人都適用,這是姜去寒深夜來這個地方的原因。
姜去寒開始手上的動作,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昏迷中的婦人皺起了眉,一直觀察著婦人的柴昇陽放下手中的活計,迅速摁住了她的肩膀。
現在正是千鈞一髮之際,不容有失。
在疼痛的刺激下,婦人很快恢復了意識,哀嚎聲不受控制地從她口中鑽出,擠滿了整個房間,聽得九湘也有些心慌。
她的雙腿也開始掙扎著,沒有防備的姜去寒被踢到一邊,撞在了桌子上。
桌子被撞出數米遠,發出一道悽厲到讓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應和著婦人絕望的高喊:「娘……」
緊接著是低聲哀求:「我要娘……」
柴昇陽見狀,低聲引誘道:「你娘馬上就來了,先呼氣,對,呼氣,現在吸氣,吸氣,來,再呼口氣,別急,一會兒你娘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