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避免回想過去的事,因為實在太傷太痛,人身體的本能反應就會把她掩埋在心底深處。然而今天他徹徹底底想要自虐一番,可現在站在成熟的角度回看九年前的事情,楚曉琅突然有些醒悟。
貌似全國各地都有這個規律,就是當學生畢業後,校長就會決定重新裝修校門。如今二十二中門口已經不是那老舊的電子推拉門,而是換上了只有大學校園再會有的閘機和安檢,看起來就高大上了許多。
萬幸的是大體的格局沒有變,雖然保衛室外立面變成了電子大屏,上面播放著現在學生參加比賽獲得的各種榮譽獎項,而那門口的花壇也被種上了新的植物,綠油油的很是好看。但楚曉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當年他被罰站的地方。
也是他第一次和昆賜搭話的地方。
當年他因為偷偷塗素顏霜被教導主任指在門口罰站,碰上了沒穿校服同樣也被罰站的昆賜。兩個同班同學這時本應該惺惺相惜,可那會楚曉琅實在不喜歡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混混子,避之不及唯恐和這種人產生任何的聯繫。
諷刺的是一個學期後,兩個人卻變成了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為了捍衛對彼此的愛,在這學校里鬧出了不少雞飛狗跳的荒唐事。
昆賜從二樓一躍而下後,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校門口。急救人員抬著擔架一路跑進學校里,教學樓里各個樓層的學生們連課都不上,也要跑出教室擠在窗戶邊圍觀。湯萍幾乎是失去了理智,跟著連滾帶爬上了救護車。而楚曉琅則是完全被嚇傻了,盯著昆賜落下的地方,許久許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能是觸景生情太過洶湧,加上心底情緒的滯後性,一路走來都很平靜的楚曉琅,這會忽然感到心臟一陣驟緊。
正準備拿出手機給昆賜打個電話,這時候保衛室的玻璃門從裡面打開,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手裡提著用塑膠袋裝著的太陽傘和水杯。
儘管這麼多年不見,楚曉琅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他當時的班主任劉亞芹。
楚曉琅幾乎是視線落上的那一瞬間就別過頭去,誠惶誠恐地想要逃離。故地重遊是一回事,但是碰上故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沒做好這個準備。
他慶幸地想自己如今變化也大得多,劉亞芹帶過那麼多屆學生,肯定把自己這個只上過高一的學生忘得乾淨。
於是他背對著學校大門,拿出手機胡亂翻弄著頁面,什麼也沒看進去,只用耳朵聽著劉亞芹和那保安說再見的招呼聲。
就在他鬆了一口氣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楚曉琅?」
楚曉琅渾身打顫,儘管已經快三十歲了,但骨子裡那種懼怕老師的情緒還是翻起。他機械的轉過身去,僵硬的笑出來:「劉老師,你還記得我。」
「還真是你啊。」劉亞芹帶著欣賞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男孩,我當然記得你,怎麼今天是打算回母校來看望老師的嗎?」
這話把楚曉琅說得一陣慚愧:「我前幾年一直都在北京混著,最近剛過來,今是正好路過學校,一時間有些感觸就停下來了。」
「這樣啊。」
楚曉琅緊接著補充道:「我過段時間一定跟昆賜一起提上鮮花和禮品回學校看您,劉老師。」
劉亞芹緩慢的點點頭:「所以你跟昆賜還在聯繫是吧?」
「是的...我們住在一起...也在磨合中。」
「那他現在怎麼樣,做什麼行業啊?」
楚曉琅不確定對方知不知道昆賜出意外的事,所以還是決定挑好的說:「他情況都挺好的,性格成熟了很多,開了家咖啡店當小老闆呢。」
劉亞芹愣了一下:「他開什麼?咖啡店?」
楚曉琅也笑了:「是的,我剛知道也很驚訝。」
劉亞芹感慨地笑笑說:「他也是我見過最皮的男孩,長大了能沉下心來做個正經營生,挺好的。」
接下來就到了楚曉琅最不擅長的客套閒話階段,基本上是劉亞芹問一句他答一句。除了最近失業靠昆賜養著外加龔燦文祿津引發一系列狗血事情外,她能得知楚曉琅過得也算不錯。
兩個人並肩走了一小段路,這裡人不多,劉亞芹問他:「這麼多年過去,你心裡沒有恨老師吧?」
楚曉琅更加惶恐:「沒有,怎麼會。」
劉亞芹想了想,半晌後才緩緩說道:「當時那個事情發生,說破天跟你是沒有關係的。只是打人事件實在太過於惡劣,而你和昆賜的關係確實鬧得滿校風雨。教導主任後來跟我說只是想嚇嚇你們,用壓力逼下讓你倆分手,其實是沒有打算開除誰的。」
楚曉琅身子幾乎是抖了一下,像是中槍,他用很小聲的音量說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