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滿這短暫的分神,腰間驟然收緊的力道扣得雲辭身體向前傾了些,稍有逃離之意又被攬了回去。
雲辭回過神。
——這裡是夢境。
他睡著了,這裡是他做的夢。
睡前想到的東西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夢境中的內容。他睡前在回憶在片場內遇到的事件,在想試衣間內的東西是不是葉垠。
……是在想葉垠的。
雲辭哼出了一個篤定的音節。
聲音落下,頭頂就傳來了似手掌下壓的被撫摸感,腰間的力道鬆了些許。
葉垠纖長的手指勾起一縷雲辭披散在肩頭的黑髮,將有些凌亂的發尾理順,把柔軟的髮絲後攏。開口時,語中帶上了幾分笑意:[我以為小辭已經把我忘了。]
[小辭遇到了新的同事,交到了新的朋友。]
冰涼的指腹一點點劃至耳後,像是揉捻一般地按壓住柔軟的耳垂。葉垠垂著眸,直至看著那處染上顏色才鬆了手:[以後也會遇到新的愛慕者,會收到新的禮物……]
葉垠的手指再度撫上脖頸的掐痕處,指尖划過的地方引起皮膚的一陣陣細微顫慄。
雲辭心底莫名一緊。
「那條項鍊我不是故意弄丟的。」
雲辭捉住了葉垠的手,急切地轉過身去,直直和那僅存在記憶和夢境中的男人對上視線。
葉垠垂著眼,眼中情緒是雲辭過去從未見過的陌生晦澀。
葉垠在生氣,葉垠果然在生氣。
過去都不被允許摘下來的項鍊如今徹底消失不見,身上除了蒼白的[記憶]外,再也沒有任何葉垠的痕跡。
從葉垠出事那天起,周圍的一切都像被按下了三倍的加速鍵。渾噩、恍惚狀態下能夠記住的都是相對來說大一些的刺激。
抓著葉垠的手收緊,雲辭仰頭看著他:「車禍後葉家人不讓我去醫院見你,他們找人把我攔在醫院門口。」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復盤,多少遍都記憶重現。
「嘈雜的人聲,警笛聲混雜成一團,葉家人叫了警察把我帶走,我被扯著上了警車,離開醫院。」
還有一些沒意義的細節。是坐在警局內等待的時間,是一切能夠想起來的,有可能和項鍊有關的地點。
雲辭越說越快。說至尾聲,心臟也像驟然在家裡的鏡子前發現脖頸上少了什麼東西時那樣,停了一拍後又劇烈跳動起來。
「我找不到……我在家找了很久,去警局,去醫院問過,都沒有項鍊……」
——他的小辭看起來難過極了。
葉垠深棕的色的眸內映著另一人的身形,沉默地聽著雲辭口中逐漸變得不通順、零碎,毫無邏輯的話。
緋紅色染上雲辭的眼角,顫著的眼睫處也綴上晶瑩,能想像到那眼淚滑落至手上會有多灼熱。
「不要生氣了,葉垠。」
說話間瞧過來的眼神分明是害怕極了,卻還是乖的不行,主動仰起了頭,將那纖細的脖頸往他手掌上送。
怎麼會那麼乖啊。
葉垠想。
明明已經教過了,告訴過他,這幅樣子只會讓擁有惡劣本性的人克制不住的、愈發過分的欺負。
男人的眸色愈發黑沉。雲辭像是對那變化的情緒毫無察覺般再度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不要生氣了,葉垠。」
葉垠從來沒有對著他發怒過,不會有打罵,任何攻擊性的行為。只會用他最受不了的冷處理來表達自己對這件事情的不滿。
這其實是最殘忍的。
裝滿向外溢出來的偏愛在頃刻間化為泡沫,隨著時間的流逝,泡沫被擠壓,炸開,最後只剩下空洞的容器。那種感覺嘗試過一次就刻骨銘心。
[沒有生氣。]
雲辭感覺到自己另一隻手掌扶著的地方傳來的震顫。
葉垠用平靜的語氣開口:[我怎麼會生小辭的氣。]
雲辭不信。
若真的不生氣,就不會在他的脖頸上留下那麼深且顯眼的掐痕。這顯而易見的反話雲辭還是能分辨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