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本來應該羸弱孤單的背影,卻不知為何,竟沒有半點傷感孤獨,反而,散發著淡淡的寧和安詳。
他立在起暉殿門口暗處,靜靜的看著,竟入了神,待他回過神,就見那孩子清淡的淺笑,笑容平和,然後,那孩子拒絕了宮女太監的攙扶,拖著殘廢的雙腿,艱難的挪到椅子上,他的心便狠狠一疼,雙手不由握緊,聽說承乾不能行走時,他其實只是遺憾了一會,便沒有什麼感覺,直到親眼所見,原來不能行走竟是如此嗎?!
觀音婢的心痛後悔,他終於明白了。
之後,看著那孩子被宮女推進了內殿,他才慢慢走了進去,不知為何,那時,他並不想和這孩子見面,然後,站在臥榻邊,凝視著那孩子的睡顏,竟是恬淡滿足的笑容?想起剛剛也是如此,那孩子,似乎沒有因為自己的不能行走而難過,真是……特別的孩子……
離開時,瞥了眼棋盤上的局,不由一亮,是盤不錯的棋,看那孩子的放置一邊的棋譜,似乎還未完成,越看越是興味盎然,於是,不由坐下來,一步一步的完成起來。
這一下,就不由下了一整晚。
而他不知為何,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來了起暉殿。甚至連那孩子的母親,自己最默契的戰友——觀音婢,他也不想告知。
昨晚,他想著突厥之事,心頭惱火,雖知房玄齡,杜如晦說得沒錯,此時不宜迎戰,可,一想到大唐國土竟然被那群突厥踐踏,就恨不得將那群突厥狗子殺個光!走著,走著,他不知不覺的走到起暉殿。
凝視著月光下,那孩子吹簫的模樣,聽著那婉約動聽中,又蘊含著激昂的簫聲,他滿腔怒火,竟慢慢的撫平。
也不知怎的,竟跟那孩子提起了自己今日要來渭水之事,那孩子一臉擔憂的說著,「請父皇千萬要小心。」
心頭竟甚是熨帖,於是,想起了棋局,下棋的興趣就來了,便和承乾下了一盤。
下棋時,不想再看那孩子自己挪動的一幕,於是,他抱起那孩子,坐下,卻發現那孩子尷尬惱羞的神情,心裡有些意外,別的孩子被自己抱抱,都是驚喜興奮,可這孩子卻是一副不願意的樣子。
下棋時,他發現這孩子的棋力很不錯,在這孩子的這個年齡能有這樣的棋力已經非常不錯了。
在下到一半時,這孩子忽然一副驚訝的表情抬頭看著自己。
「怎麼了?」他問。又放下一顆黑子,徹底斷絕白子的活路。他下棋不管面對的是誰,都不會放水。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樣。
而他的孩子,承乾卻看著被滅了活路的白子,一臉沉靜,沒有任何意外和緊張慌亂不甘,這又讓他意外了。
然後,那孩子尚帶著孩童特有的稚嫩的聲音輕輕開口,「父皇,兒臣前日看書,看到韓信胯下受辱,兒臣偶有所得。」
「哦?」他漫不經心的應著,心裡卻很有興致,這孩子又會給他什麼意外呢?
「兒臣覺得,血性雖是好男兒,隱忍亦是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