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是一首告別詩◎
我會再次想起你，在某年春天裡。
湯梨拿起手機給陸揚發簡訊的那天是六月二十八號，距離高考結束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那天湯梨一個人在海邊等了好久，以為陸揚遲到了。
而海風吹動少年的額前發，吹起白襯衫衣角，陸揚站在不遠處看了好久好久，看見女孩黑黑的頭髮被風吹散，露出的胳膊小腿很白很白，低著頭一步一步在沙灘上印出腳印。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風揚起細沙進了眼睛，終於，他動了動，一步一腳印跟在湯梨身後跟上她的步伐，走近了以後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湯梨回頭，那天風好大，所有話都要大聲一點說，而看著湯梨風中凌亂的頭髮，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淡淡地抿唇笑了下。
湯梨也穿了白襯衣，低頭看了看自己，輕輕地彎了彎唇角，眼底露出一點笑意。
「畢業快樂。」湯梨忽然說道，可這一句祝福聽起來卻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畢業快樂。」陸揚回了回來，看著她的眼睛，難過的，強顏歡笑的。
他決定垂下眼不再看她的眼睛，而湯梨忽然遞過來一本粉色的本子，封面被做成氣囊小豬的模樣。
陸揚愣了下，還是抬頭和她對視了眼，湯梨眉頭動了動，示意他接過去。
陸揚伸手接過去，立馬就感受到厚重感，剛要翻開就忽然被湯梨伸手按住，急忙阻止，「現在不能看，回去才能看。」
「這是什麼？」陸揚聽話地合上本子，雙手拿著，問湯梨。
「補給你的，生日禮物。」湯梨一字一句地，看著陸揚的眼睛解釋道，半響，湯梨咽了咽口水，眼神忽然恍惚一下，背過身慢吞吞走動起來。
陸揚右手拿著本子，快幾步跟上，聽見湯梨問他，
「陸揚，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就算天上很亮的星星有很多顆，我總是能找到最亮的一顆。」
陸揚沒點頭，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
湯梨也停了下來，轉身看著陸揚的眼睛，問他，「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潮漲潮落，海浪拍打沙壁，大風吹得綠葉沙沙作響。
「那、那你看過《小王子》嗎？這句話就是......」湯梨不自覺地抬起手解釋，和陸揚對視上那一刻忽然愣住了。
陸揚笑著望向湯梨的眼睛，眼眸忽然彎了彎，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她一樣，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白牙，卻搖了搖頭。
湯梨一頓，細沙也一瞬間進了眼睛，她迅速眨眨眼，心裡一上一下地，有人在她心口不斷捶打，有人拚命拽著她往後退。
她卻堅定地站穩了腳，垂眸間眼角的光轉了轉又暗了下來，話口一轉，連聲音也低沉了半分，她道，「陸揚，我報了國外的大學。」
陸揚忽然抬頭，比起前一句問話，明顯這一句到他耳邊時神情不算太意外，只見他點點頭笑，「什麼時候決定的，還是祝福你啊，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我不是說這個……」湯梨忽然緊鎖著眉頭看著陸揚，她不相信他什麼都沒感受到，於是急促地想撕開那一面蒙面紗布告訴他所有想說的話。
所以在陸揚忽然上前一步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的同時，湯梨看著陸揚的眼睛，顫抖地大聲說出自己終於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話，
「陸揚，我喜歡你。」
湯梨感受到陸揚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顫，他臉頰鼓了鼓，忽然微微低下頭。
半響，陸揚抬頭，眼角有一絲腥紅，他輕聲對她說了句，「謝謝你告訴我。」
一句話沒結束，湯梨的眸光就暗了下去。
她聽見陸揚接下來的話仿佛被風吹散般，怎麼也聽不清。
陸揚說著，「湯梨，如果我對你說了什麼，對你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情，我可能要對你說一句抱歉，我，我沒有往別的方面想。對不起。」
湯梨皺起眉頭，眼裡的光亮了又暗，她盯著陸揚的眼睛想知道答案，他卻很快把視線瞥向了別處，甚至背過身要走開。
「陸揚！」
風好大，湯梨覺得自己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一定破了音。
陸揚站住了，風中衣角翻飛的身影單薄挺拔，他回頭，臉上帶著笑。
湯梨往前朝陸揚走了一步忽然停止了，她說，「現在的我還喜歡你。」
湯梨看了眼陸揚顫動的瞳孔，狠心往後退了一步，抑制住湧上來的情緒，聲音甚至有些發抖，說出那一句，「現在，我可以試著開始不喜歡你。」
說完，沒等陸揚說話做任何反應，湯梨轉身往反方向大步離開了。
轉身那一刻，忍住好久好久的眼淚終於可以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白皙的鎖骨上，融進風裡，滴落在被燙熱的細沙里，埋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