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父親一聽就厲聲怒斥,「就是這段時間關係變得親近點而已,怎麼能這麼想你哥?」
很正常的反應,林歸傘早在心底預想過,對此也只是無助地流著淚,「我也希望是我多想,可再這樣下去我和我哥之間總有一個要被送去看心理醫生。」
「爸,媽,求求你們了,平時注意一下細節就好,給我一個準話讓我安心。」
不等父母苦口婆心地勸她,大門處傳來鑰匙開鎖聲。
林雨停推開門,站在玄關,驚訝地看著父母尚未收斂的怒容與妹妹紅腫的眼眶,「吵架了?」
他出現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合,一時間氣氛陡然寂靜下來。
林雨停頂著父母怪異的注視,若無其事放下公文包,來到林歸傘身後揉了揉她腦袋,語氣溫柔,「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爭執的?」
說出這話的林雨停,卻在某天率先挑破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假象。
「爸,媽,你們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為什麼這麼想?」母親一臉被戳破的尷尬,卻又竭力掩飾的模樣。
林雨停小時候就脾氣軟,心思敏感細膩還愛哭,用著這張被林歸傘戲稱為婷婷哥的臉,態度卻罕見地強硬。
「爸下班的時間變晚了。」
父親皺著眉不耐煩地說:「公司臨時有事。」
林雨停神色冷淡,「那您告訴我,為什麼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陌生香水氣?」
「我還在您的口袋裡發現女性字跡的紙條,要我當場撥打紙條上的電話號碼嗎?」
母親實在聽不下去,拍桌而起,「行了,說得好像你爸幹了對不起我的事。」
「其實是我要他找心理醫生諮詢一些問題。」
「心理醫生?」林雨停困惑地問,「我們家有誰要看心理醫生嗎?」
父親雖沒有直言,可他的話語已經證明了答案,「你和小傘一起長大,感情好無可厚非。」
「畢竟你們沒有血緣關係,這份感情變了味也不到有違倫理的地步。」
「而且,正因你此前把她看作妹妹,意識到自己的心意才會糾結自責,恥於表述卻又情難自禁。」
「這些我和你媽都不怪你。」
父親儘量以體貼耐心的口吻,「但是最關鍵要看小傘的意願,你近期的行為深深傷害到了小傘。」
「所以,我和你媽決定帶你去看醫生,疏導一下心裡憋著的情緒,等你想開了再回來見小傘好不好?」
林雨停愣住了,他抬頭仔仔細細審視父母的神情,不光他們一臉鼓勵,就連林歸傘也不再躲閃,而是大方朝他露出笑容。
他眨了眨眼,淚水轉瞬浸濕眼眶,順著白皙面頰滑落。
「爸,媽。」林雨停語帶哽咽,就像連日以來的委屈與苦悶終於找到了宣洩,「對不起。」
父母見狀連忙抱住了他,「乖,不哭,我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林歸傘覺得一家人不能只有她被晾在一邊,腳步一跨也想加入這個擁抱。
這時,她卻見林雨停擦乾眼淚,眼尾泛紅,神色依舊悲傷。
「對不起。」
他褪去哭腔,再次重複著道歉,這次的語氣卻異常冷靜。
這大概是林歸傘人生中最漫長的時刻。
仿佛全世界按下了放慢鍵,她清楚地看到林雨停抽出藏在背後的小刀,伴隨視野中銀光一閃。
父母茫然睜大眼睛,喉間多出一行血線,緊接著猩紅噴涌而出,鋪天蓋地。
林歸傘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下意識做出行動。
她抄起一旁的水果叉,衝著林雨停那張染了血,在她眼中猶如修羅惡鬼的可憎臉龐刺了下去。
皮肉外翻的傷口下,不是血肉,而是無數隨呼吸一起一伏,鼓脹涌動的黴菌。
細密的菌絲海藻般向外探去,修補這具破損的人類軀體。
很快,餐叉刺出的傷口就已恢復如初。
林歸傘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這幕,手中銀叉哐啷落地。
「怪物。」她喃喃念道。
林雨停又露出那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你怎麼能這麼對你的哥哥?」
林歸傘固執地搖頭,「你不是我哥,你是一個怪物。」
養兄的身體早已腐敗,被不知何處而來的怪物侵占了皮囊。
她為這句不肯妥協的話付出了代價。
怪物肆無忌憚,將她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房間中。
林歸傘有關那段痛苦的記憶都已模糊,只記得自己終於創造機會,費盡心思引開怪物逃出上鎖的門。
面對父母都已不在的家,牆紙上噴濺的血跡,與兩具端正擺放在餐桌前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