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傘就也跟著笑。
笑了沒一會兒,她臉上神情變得猶豫,像是有什麼話艱難堵在嘴邊。
「醫生。」她似乎做了極大的心理準備,深深看著拉斐爾的雙瞳,「我有件事要向你坦白。」
拉斐爾並不急著追問,輕輕嗯了聲。
林歸傘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環抱雙臂,弓腰縮背,是缺乏安全感的蜷縮姿勢。
她皮膚蒼白到毫無血色,雙頰卻隨著她的遲疑逐漸泛起病態薄紅,瞳孔渙散,視線失焦,極為難以啟齒。
「哥哥他,侵犯了我。」
拉斐爾狠狠蹙了下眉,沒說話,抬眼看向林歸傘。
「醫生是不是以為,這是我憑空捏造的幻想?」林歸傘苦笑一聲,「我怎麼可能用這種腌臢事,平白無故污衊親人?」
她目光無神地說:「檢查一下我的身體就知道,最近一次做那種事情就在入院前。」
「我那時在外人眼裡還是個瘋子,整日被哥哥關在家中。」
林歸傘原本只是挑揀著事實,半真半假地說,可情緒越來越激動,那些不堪的記憶翻滾入腦海。
她幾乎哭了出來,自我厭棄般抓撓著手臂,「除了我哥,還有誰會這樣對我?」
「林小姐!」拉斐爾趕忙制止她的動作。
「不想說就不用強迫自己繼續了,這裡只有你和我,沒有外人,已經沒事了。」
林歸傘漸漸安靜下來,「醫生,我還是想說。」
她急切地仰頭看向拉斐爾,「那天我不是有意疏遠你,而是哥他就在我面前——」
「我……我不想。」林歸傘語無倫次,「我唯獨不想醫生撞見我和我哥的齷齪。」
拉斐爾有一瞬的錯愕。
他似乎沒有想到,自己在林歸傘心中占據了不輕的分量,更多的卻是對這件事的理性疏遠。
他短暫的沉默,被此時情緒敏感至極的林歸傘察覺,她頓時不再說話了,恐懼地將自己蜷縮得更緊了些。
最終,拉斐爾嘆了口氣,溫聲說:「如果林小姐的話屬實,你養兄的事我會通知警察。」
「不要!」林歸傘焦急道,隨後嗓音低低地懇求。
「他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拉斐爾眼神複雜。
林歸傘知道拉斐爾這目光的含義,在她豐功偉績的病曆本上,新增一行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被害者面臨極端情況,對加害者心生好感。
通常的處理手段,是暫時隔絕她與加害者的接觸,解救出極端環境加以心理疏導。
拉斐爾說要報警很正常。
只是林歸傘在這其中下了個小小的誘餌,表露對林雨停的病態依戀,阻止拉斐爾報警,還有不自覺對拉斐爾的心動。
給予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借這份心動讓患者掙扎出對加害者產生的,出於逃避心理的另類好感。
很便利的治療方法,也很缺德。
就跟趁虛而入沒什麼區別。
如果是平時表現出來的拉斐爾,應該會自覺迴避與她的親密接觸,甚至自知不是處理她身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合適人選,將她交給另一個醫生。
但眼球怪物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端看拉斐爾怎麼選,是笑納她拋出來的誘餌,還是——
拉斐爾為難地說:「林小姐,你的情況不大好處理。」
林歸傘鬆了口氣。
拉斐爾選擇拒絕這份餌,代表他清白無辜的可能性變高。
拉斐爾卻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麼他沒說,只是用一種分辨不出情緒的眼神凝望著她,「林小姐不想報警那就不報了,只是出於醫生的責任,我會同你的養兄談一談。」
「至少你住院的這段時間,儘量少與他接觸。」
林歸傘那根提心弔膽,名為僥倖的弦終於徹底崩斷了。
拉斐爾還是上鉤了,隔離她與林雨停,順理成章接納這份脆弱的好感。
「你說我該怎麼辦?」
離開心理諮詢室,林歸傘去了陶澤的病房,走投無路竟然向他尋求起了幫助。
「什麼怎麼辦?」陶澤一臉納悶,「試探出結果了?」
林歸傘說:「不確定。」
陶澤頓時無語,「試探之前你說不確定,試探完了還是這個答案,這不是白試探了嗎?」
林歸傘垂了垂眼,有些心虛,「只能說醫生有點問題,但不能百分百下定論。」
「哦——」
陶澤拉長了調子,「你覺得拉斐爾醫生和地下空間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