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欲言又止。
「醫生。」林歸傘徑直打斷他,「你也不用做出一副猶豫自責的模樣,好像我走入了什麼歧路。」
「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極樂在內,他在我眼裡也沒安好心。」
極樂莫名被她提一嘴,委屈巴巴,滿眼控訴。
林歸傘全當沒看見,她憋屈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心境豁然開朗,一時間說上了頭,「我連自己反覆橫跳的記憶都不信,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潛意識對某件事的第一感受。」
「拉斐爾。」
她直呼其名,不講禮貌,更沒帶醫生的稱呼。
拉斐爾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
撕開平日裡文靜內斂的印象,就像大家閨秀的千金小姐扯下繁複裙裝,回歸天性使然的自在與逍遙。
林歸傘眸光清澈,「也許在現實里這就是醫院,你也是一個考了資格證的醫生。」
「但我看到的是陶澤身上發生的悲劇,是謝言竹的自殺未遂,是曉天儀幾年時間的孤苦。」
「治不好就別治,反倒害我們白受罪。」
林歸傘直言,「病人們好端端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無知無覺地幸福度日,是醫院非得將他們拉回現實,又做得不徹底。」
「知道這在我看來像什麼嗎?」
林歸傘輕聲嗤笑,「要麼這座瘋人院在刻意折磨所有病患。」
「要麼,就是拉斐爾你,是個無能的庸醫。」
拉斐爾面露錯愕。
這位金髮碧眼,年輕俊美的外國醫生,怕是此生都沒聽過這種言論。
蔚藍澄澈的眼眸微微睜大,內里一汪湖泊掀起劇烈漣漪,帶來斯文氣質的銀框眼鏡也無法遮掩他的猝不及防。
死一般的沉寂持續了很久。
「噗嗤。」極樂率先忍不住,海豹式拍肚皮,笑得肩膀直發抖,眼淚都流了出來,「庸醫……噗哈哈哈……庸醫!」
他甚至念了兩遍,才擦了擦眼角問,「怎麼想出這個的?林歸傘你簡直是個天才!」
林雨停也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一臉的幸災樂禍。
拉斐爾的驚愕只持續了短暫數秒,他舒緩眉眼,很快斂了表情恢復從容。
他推了推眼鏡,噙著無奈的笑,慢條斯理地說:「林小姐,你明明猜到了真相,卻寧肯相信我是一個庸醫。」
「該說是受寵若驚嗎?」
林歸傘一怔。
真相?什麼真相?
她回憶起方才的無心之言——
瘋人院在刻意折磨病患。
林歸傘霍然仰頭,正見拉斐爾直直注視著她,一雙蔚藍的眼眸半垂,本該純淨柔和的色彩卻流溢出極深的惡意與嘲謔。
她看到拉斐爾雙手合攏,仿佛在溫柔地捧起這遍地狼藉。
與此同時,整座瘋人院隨他的心意而動,四處散落的電線蛇一般游回牆體,破碎的燈管與天花板向上空飄浮,恍若雪白的紙片間閃爍著的雲母粉。
負一層正在倒退回火災發生前,一切竟顯得如夢似幻。
緊接著,林歸傘察覺有什麼東西包裹上她的身體,力道輕輕柔柔,她卻像被抽空了力氣般,四肢沉重如灌了水泥,根本掙脫不得。
意識也變得昏沉起來,眼皮直往下墜。朦朧間,她聽到林雨停震怒的聲音,還有極樂驚慌失措地抱怨某人不講武德。
她的世界就這樣徹底陷入黑暗。
再然後,耳邊聽到了清脆的滴滴聲,間隔一定頻率響起,清涼的空氣幾乎是強行灌入鼻腔,與肺部火燒火燎的疼痛形成鮮明對比。
林歸傘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醫院天花板。
她試圖起身,四肢酸脹難耐,稍微一動就是撕扯般的劇痛,肌肉仿佛成了磨損殆盡的橡皮筋,一星半點的拉力就能崩斷。
林歸傘只顫巍巍抬了下腦袋,就重新倒回去,她只能艱難轉動脖子,看清自己眼下的處境。
床頭正有一台運作中的呼吸機,輸氧管順著床沿一路連接到她的鼻下,之前聽到的滴滴聲源自心電圖。
她這是,怎麼了?
沒過多久,能給予她解答的人自門口現身。
拉斐爾身著一絲不苟的白大褂,金色過肩長發梳理得柔順,因他俯身的動作垂下幾縷,掃過那雙蔚藍的眼眸。
他含笑說:「林小姐,你終於醒了。」
林歸傘張了張嘴,嗓子像被刀割過一般的疼。=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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