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四個大字依舊透著天光,照到對面的「悉聽尊便」上。求子求福的華光廟如今充滿廝殺聲,他們衝著桃花仙拔劍,也衝著閉目的菩薩拔劍。
熹微天光照下,菩薩閉著的右眼似乎濕了,掛著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謝夭閉了一下眼睛,幾不可聞地輕聲嘆了一口氣,袖子裡,那柄許久未出過鞘的桃花枝微微震顫,似乎下一秒就要自行鑽出袖子。他猛然睜開眼睛,桃花枝自袖中溜出,謝夭穩穩接住,接著反手一劈,劍氣驚天動地。
他已經許久沒用過劍了,這是他平定桃花谷,從底層一步殺上桃花穀穀主之後,七年來第一次拔劍。
劍氣如潮水,只此一劍,妄圖使用輕功飛躍至二層露台的人都敗下陣來,捂著胸口半跪在地,劍插在地上堪堪穩住身形。謝夭仍在二層高台之上,斜斜往下看了一眼。
只那一劍,勝負就已經分了。
一群人心道桃花仙實力竟強勁至此,怪不得能坐穩桃花穀穀主之位,又怪不得能瞬間殺了劉寒松,全天下就沒有能殺了桃花仙的人了麼?還是說,必須要那死了的謝白衣活過來?謝白衣倒是有個徒弟,再過幾年,能趕上謝白衣麼?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如今更為關鍵的是,如果他今日在此大開殺戒了怎麼辦?他們攔得住麼?
一群人正惴惴不安地等著,忠義堂「震山虎」熊子昂率先站起來,吼道:「再來!」卻見高台上那人不知何時收了劍,用內勁震開了牆壁,從後牆施施然而去了。
出了華光廟,剛一落地,謝夭就扶著旁邊樹嘔了一口血。
謝夭模糊笑一聲,心道不爭氣啊不爭氣啊。關鍵是還差點沒控制住內息,神智不清醒地說拔劍就拔劍,說冷臉就冷臉,要是把這華光廟周圍花草樹木全都嚯嚯完了,那就真成千古大罪人了。
謝夭隨手用袖子把嘴邊的血擦了,嘶了一聲,又晃了晃腦袋,扶著牆踉踉蹌蹌地往回走。
他每次使用內力,經脈都要天克地衝地疼個死去活來,每個地方都不得安生。頭疼骨頭疼眼睛疼,五感更加稀薄,看不見聽不清,就連味覺也丟個七七八八,這個時候給他碗苦湯藥他都能一點味品不出來地喝下去。
如今這五臟六腑如同生煎之時,他倒有點懷念李長安在他體內下的那一縷青雲劍意了。
似乎那縷劍意在他體內安分下來之時,會好受一點。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如果不出差錯,極長老已經被芳落生擒,褚裕也應該先跟芳落走了。
現在就剩他了。他必須要儘快趕回客棧。
一是保不齊華光廟裡的人就會出來追趕,二是如果此時有人回了客棧,發現自己不在,也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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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光廟內。
八個大字仍刻在半塌不塌的牆上。天光透過牆壁裂隙撒下,照在漫天神佛畫像和菩薩閉著眼睛的臉上。
百十號人就地坐在華光廟內中休息,都是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