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謝夭置身於青竹林中, 突然聽見這兩聲喊,聲音格外飄渺。謝夭忽然意識到什麼,眼前的一切開始嘩啦啦的倒塌, 倒帶, 他同時看見無數個自己, 一幕幕同時在他眼前閃過,如此重新倒過一遍, 謝夭突然注意到哪裡不對。
與姬蓮有千絲萬縷聯繫的復生教,李長安的後頸, 千金台上爭搶附骨草的嚴千象, 給自己把脈的小道士, 霍家莊疑案里那些野獸一般撕咬的痕跡……
噬魂丹, 姬蓮……兩儀觀!
謝夭猛地睜開眼睛, 宛若溺水一般猛吸了一口氣,接著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睛半眯了一會兒,適應了天光,看清周遭建築,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神醫堂內, 在看褚裕練劍。
褚裕見謝夭方才睡覺, 不敢打擾他,先去熱了下午的藥, 剛端著藥碗回來, 正巧聽見他劇烈咳嗽,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道:「谷主,你怎麼了?」
……我是怎麼了?夢境中的記憶變得格外模糊不清, 謝夭愣了一下,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心道:「那是走馬燈麼?」他明白過來後,第一個反應是笑,走馬燈竟然是真的,低頭一片咳嗽一邊笑著擺手道:「我沒事。」
都已經走馬燈了,他又是怎麼回來的?
他笑著搖了搖頭,長安又救了他一次,這是第幾次了?
「我就是想起了點什麼……霍家莊全莊被屠,兩儀觀立刻封鎖了霍家莊,不是因為想查案,是因為他們就是屠了霍家莊的罪魁禍首,姬蓮一直藏身於兩儀觀,試藥之人失了控,以至於殺害了霍家莊的百姓。我也早就見過姬蓮,他把我的脈象認出了我,所以嚴千象和閻鴻昌才知道了我的身份……」謝夭垂下眸子,慢慢說著,先前之事是通了,那復生教之事呢?他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麼,余光中看見褚裕手中的藥碗,伸手接過,想也沒想,仰頭一口悶了,道:「還有什麼地方不對……」
褚裕聽愣了,這一路他可以說是一直跟在謝夭身邊,但謝夭僅憑几個破碎的細節就拼出了那麼多,甚至這些細節,還是在走馬燈中看見的。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得謝夭咳嗽一聲,手指一點自己鎖骨處穴道,把喝進嘴裡的藥全吐了,重重把藥碗放到桌上,皺眉道:「藥不對……」
褚裕心裡猛跳一下,心道之前都沒嘗出來,怎麼這次嘗到了不對?
謝夭舌頭早已經被藥苦麻了,味覺失了大半,吃什麼都沒味道,如今喝藥,連糖都不用吃。但李長安餵他吃藥時,他哄人似的,總會再磨著李長安,要吃一塊糖。實際上甜味他也嘗不太出來。
如今走了一趟鬼門關,興許是迴光返照,舌頭竟然久違地品出了點味道。
那味道他最熟,他吐了無數次血,最知道血味是什麼味。他擰眉盯著褚裕,知道褚裕不通藥理,自然不會是他,江問鶴也必不可能,那麼唯一有可能的……
長安。
謝夭腦子嗡得一聲,手指下意識地緊緊攥著桌沿,手背上青筋暴起,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那天喝藥之時李長安會緊張,一時氣笑了:「李長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