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反應過來,嗯了一聲,就要進屋去拿筆墨紙硯,這時早已有人把筆墨遞了過來。褚裕把手裡的筆墨放下,站在了一邊。
謝夭手撫桃花枝,調息一瞬,猛然出劍,第一式就已經使了出來。飛花三十六劍總共三十六式,劍劍各有精妙,瀟灑非常又頗具美感。畢竟這是謝白衣少年時所創,那時自負武功絕境,是以如何殺人如何制敵全然不放心上,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這一劍如何瀟灑而已。
飛花三十六劍李長安已練得純熟,不用看也能畫下劍譜,但這時見他用這一套劍,恍惚覺得,這劍天然就該他用。
在印象中,很少有謝白衣練劍,李長安坐在旁邊看的時刻。這時謝夭提劍轉身,逆光站著,劍斜提在手上,頭上髮帶被風吹起來。李長安眼睛微微瞪大,他記得他練劍的初衷,也是這麼一個背影。
那人擋在自己跟前,穿著一身白,只有頭上髮帶是紅的,飄在半空中,手裡那把很長的劍反射著夕陽的光暈。
這時,一朵小花被人彈了過來,正落在自己眉心處,若是謝夭下了死手,恐怕早已穿眉而死,但這時卻只輕輕在眉尖彈了一下,便即落下。李長安眨了眨眼睛,謝夭笑道:「畫啊,發什麼愣。」
李長安捏起筆桿轉了轉,笑道:「師父,你這有點強人所難了。」話雖如此,但還是提筆畫了下去。
這時江問鶴牽了馬,從院外悠悠走過。他換了一身尋常裝束,袖口和褲腿都用布帶紮緊,頭上戴著斗笠,是那種走南闖北的江湖人的打扮,看上去是要離開神醫堂。
他知道他那位師弟言出必行,既然說要找自己,匕首又惡狠狠地插在桌上,就必定會來找自己復仇。姬蓮又已經煉出了噬魂那等藥物,手下又有諸多教眾,帶著許多人來殺自己也說不定。
如果讓他來了神醫堂,免不了一番爭鬥,平添許多傷亡。為了不連累神醫堂,還是自己先離開神醫堂再說,隨便找個什麼人少的地方,比如大絕谷之類,等著他來找自己。
今天差不多全神醫堂的人都出去義診,正是離開的好時候。
他經過謝夭居住的院子,朝里看了一眼,看見李長安和褚裕都在,而謝夭正在練劍。他害怕院子裡的幾人發現,往旁邊躲了一點,斜倚著馬懶散望去。
雖然跟謝夭廝混了這麼久,但他對於劍術還是一竅不通,一時因為和謝夭相看兩相厭,二是因為這麼多年,謝夭很少練劍,尤其是在自己面前。這時也不知道他練的是什麼,只覺得這套劍法很適合他,他打出來很好看。
江問鶴隨手從旁邊抽了根茅草,放嘴裡叼著,一邊半垂著眼睛望著院子裡的謝夭。看著桃花枝在謝夭手中劍氣如虹,看謝夭自己飄逸瀟灑,流雪迴風,忽然覺得謝夭平白枉費了許多好時候。
他就應該拿劍啊,就像自己天生就要拿起藥缽,他天生就要拿劍。
江問鶴看了會兒,低聲笑道:「算我運氣好,走前還能飽眼福。好朋友,再見了。」回身牽過馬韁,信步往前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院內傳來了一聲悶哼。那一聲悶哼聲音很小,若是不留心便很容易錯過,但在江問鶴聽來,猶如雷聲大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