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九儒給她買了心心念念的油炸檜,剛從油鍋里撈出來的,口感正酥脆,只是一回小屋就發現了氣氛不對勁,看到武宋面容惆悵,而抱在懷裡的小姑娘淚態宛然,他不能鎮定,正想問一兩句,武宋卻對他搖搖頭,要他不要問話。
不知哭了多久,顏喜悅紅腫的一雙眼終於不再流淚了,她聲音嘶啞,把方才的事兒說出來:「阿娘、爹爹,我是不是一個討人嫌的孩兒,一身病氣,被人討厭和嫌棄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嗚嗚嗚……」
顏九儒一聽了緣由,一陣怒氣直達天靈蓋,脾氣掌起來就要去找蔣尚延問個嘴清舍白,武宋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記眼光送去,示意他暫息怒火。
他不會做違抗娘子的事兒,息了一半的怒火,還有一半怒火在胸口燃燒,他深深吸了一口寡氣才勉強坐下。
「喜悅。」阻止了顏九儒,武宋轉頭對顏喜悅說,「這個世道並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美好,出門在外的人,心腸的好壞難以一眼看透,阿娘和爹爹在這幾日裡,也總是懷疑身邊人心懷不軌。蔣大人是漢人,在蒙古人手下為理定是步步為營的,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的事兒,所以他懷疑我們,或許是不得已而為之。喜悅放心,阿娘和爹爹會去和他解釋清楚的,所以先不難過了好不好。」
蔣尚延說的那些話過分到讓武宋震驚不已,震驚之後她心裡也有氣的,就算有誤會,也應當來找孩兒的父母質問才是,怎的和一個六歲孩兒說這些深刻的話。
武宋沒有將怒意表現出來,冷靜下來後她想起了蔣尚延送來的玉佩,隱隱又覺得他不是一個惡人,她安慰著顏喜悅,但怒氣在一時間裡難以消融。
說完話後她沉默了許久,轉而正色說道:「在爹爹和阿娘的心中,喜悅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個好孩兒。喜悅,不要因身子有疾而卑愧,要先接納自己,才能讓別人接納你。答應阿娘,以後不要再說那種話了。」
「對不起。」顏喜悅好似明白這樣會傷了阿娘的心,眨了眨酸脹的眼,她點頭道,「以後我不會再說那些話了。」
「喜悅真乖。」武宋吻了吻她的額頭,算是給她柳了驚。
顏喜悅哭了大半天,臉上一片粘糊,臉頰上粘著不少髮絲,武宋屈起手肘撞了一下顏九儒,讓他去打盆水來。
一旁的顏九儒從頭到尾都沉默不語,滿腦子都想著待會兒怎麼和他數黃論黑,辱罵官員怕是要進牢里,乾脆變成老虎去將他嚇成跪地孫子好了,邪惡的念頭在腦子裡揮之不去,直到身子被撞了一下,這個念頭才暫且被拋到了腦後。
水打來後顏喜悅昏昏欲睡,武宋親自幫她擦臉,順便擦身,身上清爽之後她吃了點東西就睡了。
本以為顏喜悅的這一睡和往日一樣到了時候就會醒來,但受過驚嚇後做的夢擾人心神,天色剛剛暗下一點的時候,她進氣短,出氣長,四肢開始發青,似又有腫脹扭曲之狀,不到片刻,形神瘦弱,忽然得了風疾,又遘上壯熱,喉嚨瘖啞不能言,鼻腔流血不止,從頭到腳幾是疾。
見血的顏九儒失色驚慌,四更手帕血才止住,血止住了,可是熱不退,吃藥無效,反而愈發滾燙。
身子愈熱,四肢也愈發扭曲了,任武宋和顏九儒怎麼棉裡裹針,顏喜悅的病況只惡不好。
武宋飛奔出屋,問船家下一個渡口要幾時才能到,得到的回答是後日旁午後,她一下子就急出了眼淚,等到後日人也都燒糊塗了,可她又沒有能力讓船家在一旁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