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肉呼呼的腿蒼白得毫無血色,像是被染上了一層冷冰冰的灰色,但除此之外,好似就沒什麼不同了,那道破開的痕跡,湊近了看才能看見一點淡紅色的線,那線的顏色淺得似是腿上的筋脈似的。
這讓她不由想起話本中那些縫屍皮的二皮匠了。
二皮匠用一種叫「硃砂骨」的線和一種叫「小縱橫」的銀針,就能將斷肢殘體進行縫合,而那硃砂骨本顏色本身鮮紅,但入了皮肉後過一段時候就能與皮肉融合,再也找不到一點蹤跡。
想來王仲滿在給顏喜悅縫合時,所用的工具就是硃砂骨和小縱橫。
見腿上沒有翻肉破皮,也沒有流血發腫,武宋喜極而泣,捂著嘴,帶著哭腔道:「我方才,當真是害怕看到血肉模糊的景象……光是想著,心裡頭就疼,恨不能幫喜悅分了這些疼。」
第116章
相次夜間,顏喜悅才從夢裡慢慢醒了過來。
已經過去兩三個時辰了, 麻沸散漸漸沒了作用。
兩條腿上的皮肉破開得能見骨頭,又被割了些壞死的肉,即使用硃砂骨縫合起來,疼痛也不會全部消去。
沒了麻沸散,顏喜悅醒來後感到渾身發熱,呼吸不順,吸氣困難,呼氣無力,而下半身時不時傳來一陣深入骨髓的疼,熱辣辣的,動一下縫合的地方有撕裂感,她根本不敢動彈一分,只能哼哼唧唧,嘴裡發出一些微弱的痛吟。
好在武宋和顏九儒擔心她隨時會醒,一整日下來,不管要做什麼事情,總有個人會留在寢內照看。
顏喜悅醒來時在寢內的人是顏九儒。
顏九儒警惕性高,雖專心致志,拈著針線在燈下繡著新衣裳,但在顏喜悅哼第一聲的時候他就聽見了,把手頭的活兒擱了,慌忙往榻里移步:「終於醒了,是不是很疼?爹爹看看。」
「爹爹,不、不疼。」顏喜悅昏睡前後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後來昏睡了三個時辰,這段時辰里滴水未喝,大都的冬日乾燥,這麼久沒喝水,喉嚨嘶啞非常,說話都有了重音。
都這種時候了還撒謊說不疼,顏九儒眼裡濕潤,看完她的腿,沒有流血的跡象,就用手背探她微微冒了汗了額頭,嘴裡笑罵她傻氣:「怎的不疼,疼又不是什麼丟面子的事兒。」
「爹爹,我不疼的。」顏喜悅死鴨子嘴硬,說完死死咬住下唇忍痛不嘶,唯有手指頭在顫抖。
額頭的汗是因疼痛而冒出來的,一片濕意的額頭有些熱,顏九儒心疑顏喜悅在發熱,起身點多了一盞油燈,將昏暗的寢內照明。
用眼細細看她的臉色,只見她兩頰上一坨濃濃的潮紅,嘴唇泛白,顯出宛然的病態倦容,顏九儒大驚失色。
兩刻前來探額頭的時候,額頭嫩涼,這才過了這麼一小會兒就生熱了,本就不旺跳的身體又添一病,可謂是雪上加霜。
「好,不疼,先喝點水。」顏九儒在顏喜悅背後戧一個枕頭,然後倒來一杯溫水,裡頭添了些蜂蜜調拌,用勺子一口一口餵與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