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喜悅從刺耳聲中醒過來,一起身,視物有重影的兩隻眼就看到地上有一大片黃黑色。
世間有許多種老虎,有的老虎體型清瘦,毛髮不蓬,躺下來後就像是一灘水,身體是薄薄的一片,有的老虎體型健碩,毛髮蓬鬆,躺下來後身體依舊鼓鼓蓬蓬,而顏九儒屬於後者。
顏喜悅揉著睡眼到四肢亂動的顏九儒身邊去,到了近旁,他仍在噩夢之中,幾根鬍鬚隨著嘴巴的開合而顫動著。
蹲了一小會兒,顏喜悅覺得腿麻,索性抱著膝蓋席地而坐,眼裡望著爹爹,心裡思念起阿娘。
雖然顏九儒說武宋要等她受痛完後才會回來,但起身後沒有阿娘的柔聲問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難受湧上心頭。
她再次責怪起自己。
都是因為自己貪口。
……
顏九儒醒來以前,顏喜悅已將悲傷的情緒打疊起來。
隨意吃了點早膳墊肚子,顏九儒託言要去買些針線工具,於是又出了一趟門。
一番苦尋,仍是無果。
今日顏喜悅要取上半身的碎骨,怕期間有狀況突發,顏九儒趕在正午以前回來,且這之後並不打算隨意離開。
吃過午膳,王仲滿如約而至,顏喜悅今日沒有再哭,臉上也沒有一點害怕之色,進寢處以前她抱住顏九儒,道:「爹爹,你去把阿娘帶回來吧,我一個人不會怕的。」
聽到顏喜悅的話,王仲滿始察今日她的身邊少了一個人,是那多愁善感的武宋,他抬起眼皮,用疑惑的眼光看向顏九儒。
逢上他的眼光,顏九儒笑容苦澀,可現在不是說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先安慰顏喜悅:「阿娘會自己回來的,爹爹會在外頭等喜悅。」
「爹爹……」顏喜悅哽咽不已,找出一直隨身佩戴著的鯉魚,繫到顏九儒的手腕上,「如果阿娘突然回來了,爹爹幫我給阿娘,將這個鯉魚戴在身上,什麼壞運都不會近身的。」
顏喜悅大抵已經知道了什麼,但顏九儒仍是不能開口和她說明白情況,他故作輕鬆的姿態,解開手腕上的鯉魚重新繫到她的身上,偏了頭咬耳朵和她說:「等今日過後,喜悅再把鯉魚給阿娘也不遲。」
說完,嘴巴離開她的耳邊,用常音道:「去吧,過了今日,一切都會好的。」
從他們的交談中,王仲滿猜到那位婦人應當是出了什麼事情,他支開顏喜悅,讓她先進寢處里等待。
等顏喜悅離開,顏九儒才慢慢把武宋的事情和王仲滿說。
王仲滿聽完,沉吟片刻:「要不要去報官府?大都這兒也有漢人當官,去尋他們,或許能讓他們幫忙找一找,不過現在消失不到一日,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受理。」
顏九儒沉默不答,王仲滿用餘光看了眼身後的寢處,隨後說道:「你去尋娘子吧,顏茶茶我幫你看管一段時日,但你要在天擦黑前回來。」
「當真?」顏九儒沒想過要讓王仲滿幫忙,他主動提出,讓他吃驚不小。
「去吧。」王仲滿難得有好臉色向人,「顏茶茶日後調攝身子時心情不能不美,若自家阿娘一直不見蹤影,於她的病情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