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有志說的涕泗橫流,辛禾卻聽笑了。
暫且不說從前辛有志他們兩口子拿她當粗使丫鬟使那些事,單就說今年,魏大老爺看上她之後,曾給過辛有志夫婦一筆銀錢。
但辛有志夫婦將她綁著送進魏家時,卻一個銅板都沒給她。魏大老爺給的那些錢,全被他們一家昧下了。
如今的辛有志一家在村里,不說是最有錢的,但最起碼過的也不差。怎麼會因二十兩銀子被逼到這種地步呢?
之後從辛有志的口中,辛禾才得知,是辛有志的小兒子來城中找活干,結果活沒找到,他竟然學會了賭錢。
起先他還手氣極好的贏了好些回。但後來不知怎麼的,突然就運氣急轉直下,連連輸個不停。
「如今他欠了城中賭坊好幾百兩銀子,賭坊里的人天天到咱們家裡鬧事不說,還將咱們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你大嫂鬧著要分家,我不同意,她就帶了孩子回娘家,你大哥也怨我偏心,如今同住一個屋檐下,他連爹都不肯喊我了。你二嬸也被氣病了。禾娘,二叔實在走投無路了,你救救二叔吧。」
辛有志說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但辛禾心中非但沒有半分動容,反倒對一事生疑了。
辛禾不動聲色問:「二叔因何事欠了人二十兩銀子?」
「就……」辛有志吞吞吐吐,好半晌才道,「嗐,是為了替你弟弟還賭債,問人借的銀子。禾娘,你如今孩子雖然沒了,但魏公子仍舊對你禮待有加,還說魏家會奉養你終生。你定然不缺銀錢的,你就看在咱們是一家人的份兒上,幫二叔一次吧,就當二叔求求你了。」
說完,辛有志便作勢要給辛禾跪下。
「二叔,你我叔侄一場,按說你既開了這個口,我這個做侄女的總不好拒絕。但若是因天災人禍,家中缺銀錢,我這個侄女定然義不容辭。可這是因堂弟嗜賭欠下的銀錢,我若幫了這個忙,豈不就是在與二叔你一道縱著他了?」
辛有志一聽後面這話,頓時急了:「禾娘……」
辛禾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而且若我記得沒錯的話,先前就是在這個花廳里,二叔你和二嬸憤然怒罵,說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還說要同我斷絕關係?」
辛有志臉色一僵。
他沒想到,辛禾竟會提起這事情。
辛有志又忙找補:「禾娘,當時是二叔和二嬸數次登門,但你始終晾著不見我們。二叔和二嬸一時昏了頭,才說了那些氣話。二叔在這裡向你賠不是,你別往心裡去啊。」
用人時朝上,不用時朝下,這是辛有志一貫的行事作風,辛禾早已習以為常了。
「可是二叔,我已經往心裡去了。」辛禾看著辛有志。
辛有志一愣,他沒想到辛禾會這麼說。但轉瞬,他便又想故技重施用下跪那招來裹挾辛禾:「那我跪下給禾娘你賠不是。」
辛禾知道,辛有志不過是想做做樣子,她便冷眼旁觀看著。
辛有志看著辛禾,膝蓋慢慢往下跪,他篤定辛禾不會讓他這個親叔叔真的跪他。
果不其然,在他的膝蓋即將觸碰到地上時,辛禾終於開口了。
「二叔,咱們之間就別演戲了,怪累的。」
辛有志麵皮一僵,就聽辛禾又道:「今天我就把話挑明了說吧,既然你和二嬸覺得我養不熟的白眼狼,那日後你們無事就別來找我了。有事更不要來找我了。自從我被你們綁著賣進魏家後,我們之間就再無關係了。」
說完,辛禾也不再給辛有志開口的機會,逕自起身朝外走。
等辛有志反應過來,想去追辛禾時,門口的兩個粗使婆子已伸手將他攔住了。
辛有志沒想到,辛禾竟然這麼絕情,當即被氣的跳腳,指著辛禾的背影怒罵道:「你這個白眼狼,當年你父母過世,要不是老子養的你,指不定你現在……」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趕來的奉墨已指揮兩個小廝,將辛有志堵住嘴拖了出去。
這天夜裡,魏明燼照舊是來辛禾這裡過夜的。
臨睡前,魏明燼突然沒頭沒腦說了句:「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辛禾原本正在拉被子,聞言轉頭看向魏明燼。
「你小產後,你叔叔突然登門,想求我恩典給你封放妾書,讓他們接你回家。你可知為何?」魏明燼只穿著中衣,雙手枕在腦後,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
辛禾心中隱隱閃過一抹猜測。
辛有志夫婦向來是無利不起早。他們突然來接她回家,定然有所圖謀。
「他們已替你找好了下家,是你們鄰村的胡屠夫,且已收了人家二十兩聘銀。」
辛禾腦袋裡嗡的響了一聲。
十里八村誰不知道鄰村的胡屠夫。那人就是個臭名昭著的惡棍,人長得魁梧醜陋不說,喝了二兩黃湯就開始發瘋打人,他前兩個妻子都是被他打死的。但凡有女兒的人家,哪個不是一聽見他的名字,就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