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雖然狹小,但收拾的很乾淨。桌椅衣櫃都已顏色斑駁,但上面卻纖塵不染。透過敞開的竹編窗,能看見山間皚皚流動的晨霧,和一團在晨霧中搖曳的藥草。
這是個小山村,而辛禾來這裡也已快有小半個月了。
離京後,辛禾不知道該去哪裡。但她知道,她逃的越遠,魏明燼就越不容易找到她。
所以她便一直往北走。
走到岔路口時,她就直接將決定權交給驢子。驢子帶著她往哪兒走,她就往哪兒走。
一連走了兩旬後,辛禾正想找個地方暫且安頓下來時,卻無意在一家客棧里,遇見了帶著她畫像的賞金獵人。
從那些獵人口中,辛禾才得知,魏明燼在黑市張榜懸賞找她,賞金已從五十金加到了現在的一百金。
是黑市金榜的榜首。
賞金獵人們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每次做任務時總是兇險萬分,如今難得有個活兒輕,松賞金又多的懸賞,他們自然樂意幹這個,所以現在黑市上的賞金獵人幾乎都做這單生意。
辛禾在心中痛罵魏明燼有銀子燒的慌的同時,連夜收拾包袱跑路了。
這一路上,辛禾不是裝年邁的老嫗,就是裝三四十歲的婦人。她除了用草藥將自己臉和手塗的蠟黃外,還用衣服將身形也改變了。
一開始,從沒人懷疑過她。
直到來找她的賞金獵人越來越後,辛禾有一次不小心露了餡,惹了對方懷疑。
那時辛禾深知自己即將暴露,便慌不擇路的上了一艘船。
卻不想,那船上竟然也有賞金獵人。
辛禾的偽裝被識破,那些賞金獵人捉住了她,打算等天明靠岸時,就帶她回京領賞金。
而與辛禾一道關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名女子。
那女子與她面容眉眼有六分像,要不是她爹娘只有她一個孩子,辛禾都要懷疑她是她失散多年的姊妹了。
辛禾與她交談過後才得知,她也是被賞金獵人抓來的。
那女子說她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但賞金獵人不信,非要將她強擄來,還說要送她回京去領賞銀。
「可我的親人就在漁陽啊。」那女子將頭埋在雙膝間啜泣。
辛禾在心中暗罵魏明燼作孽的同時,也對這幫見錢眼開的賞金獵人深惡痛絕。
這幫賞金獵人擺明了是「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心態,只要長得跟畫像像,他們就打算將人帶回去領賞金。
先前即便被賞金獵人識破偽裝,辛禾一口咬定,畫像上的人不是她。
但此刻她若不承認,這女子就會受她連累而背井離鄉,辛禾心中過意不去。短暫猶豫後,辛禾叫來賞金獵人,主動承認他們要找的人是她,讓他們放了這個可憐的女子。
那賞金獵人此次只為求財,既然找到正主了,他們也不願多帶個累贅,當即便痛快的答應了。
他們與辛禾約定,待明日船靠岸就放了這女子。
但不想這天夜裡,卻生了巨變,他們遇上了水匪。
那些水匪甫一上船,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辛禾靠躲在水中逃過了一劫。
待水匪走後,辛禾重新爬上船後,發現船上之人皆被屠殺殆盡了。那兩個來抓她的賞金獵人死了,那個面容與身形皆與她有六分像的女子也倒在了血泊中。
那女子雙目撐圓,眼中驚恐未消。
差一點,她就能回家了,但她卻再也回不去了。
辛禾上前,輕輕替她將眼皮攏上。
水匪離開前在船上放了一把火,這船不能久待。辛禾起身,打算離開時,驀的看見了不遠處,那兩個也已死去的賞金獵人時,她腳步驀的頓住了。
魏明燼既在京城的黑市張榜尋她,只要她一日沒被找到,一日就會有賞金獵人來找她。
魏明燼不缺銀子,他拿銀子砸,哪怕她淘到天涯海角,也總會有賞金獵人替他將她捉回來。
可若是她死了,這些人總該消停了吧。
辛禾的目光落在那個面容與身形皆有六分像的女子身上。頓了片刻後,她折返回去,跪在那女子面前,朝她低低說了聲「對不起」之後,將自己腕間那隻從不離身的絞絲銀鐲褪下來,哆哆嗦嗦的戴到那女子的左腕上。
做完這一切後,辛禾又向那女子磕了三個頭,然後趕在船裂開前,跳下水遊走了。
辛禾在水裡泡了好幾個時辰,上岸後她也不敢停歇,一直不停的往前走。
辛禾走啊走啊,走的身上的濕衣變干,又出了一身汗,頭腦渾身雙腿發軟時,辛禾才意識到自己染了風寒。
她幼時隨她爺爺一道常常進山採藥,所以懂得一些藥理。她自行去找能治風寒的草藥,但卻在拔一株紫蘇時,失足跌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