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後的陳泊序看了岳山一眼,什麼也沒說,將陳窈留下的罪證全部清除,然後重新躺回暴雨里的玫瑰園用同樣的方法自殺。
岳山不明所以,問為什麼。陳泊序咽下鍾清歡最後的骨粉,將紅玫瑰壓向唇鼻,雨水在他仰起的臉交錯。他平靜而絕望地說:殉情。
愛欲和殺欲本質那麼像,他習以為常,可當再殺人時,無比清晰的區分讓他崩潰了,原來他在愛意最濃烈時親殺了自己唯一的愛人。
——別告訴陳窈這件事,太複雜的感情,她不會懂也不會信,讓她以為這是場完美犯罪,做純粹的壞人。
「你父親想把你培養成殺人狂,幫你清除證據,他是自殺的。」岳山慚愧地說:「而我是幫凶,我看著他窒息沒救他……」
「不可能!」陳窈渾身發抖,她竭力冷靜,手指顫抖去解手機屏幕,這才發現觸屏失靈了。她無意識呢喃,「不可能……」
「我中了彈,腿也被壓住,以你的力氣搬不開......」
「閉嘴!閉嘴!」
「別浪費時間了......」岳山流下眼淚,生命力在身體流逝,連呼吸都覺得艱難了,「快跑吧,他們要抓你做壞事......」
陳窈紅著眼,「閉嘴!你給我閉嘴!閉嘴!」
「陳窈……我這條命是你給的,多活了好幾年呢。」岳山知道自己撐不住了,不知道想到什麼,從胸口沾點溫熱的血抹到她嘴巴,「神奇的藥水.....分你一半......」
眼淚從她烏黑的眼睛流淌,沖刷開灰暗霧氣,她倔強執拗地用手背抹掉嘴巴的血。
仿佛這樣岳山就不會死。
可她甚至不理解這種不希望他死的心情究竟是什麼。她的腦功能天生缺陷,只能感到憤怒,異
常憤怒,痛恨自己的無能無力。
看到岳山眼神里的悲憫和憐愛,她開始瘋狂叫罵,「我不要!我不要!你給我滾開!」
眼淚和血模糊一切,「滾開......」
「陳窈,陳窈......」岳山低聲叫她名字,還是沒說出那句,輕嘆,「別哭......」
他瞳孔開始渙散,用盡最後力氣,用拳頭咚咚砸車門,砸得骨節碎裂,血肉模糊。
陳窈的心臟隨擊打聲發出震顫,原本已經出現裂縫的壁壘再次裂出縫隙,一種熟悉的情緒湧上心頭。
那是母親去世後她拿著故事書發現文字和聲音不一樣——
那是發現父親殺死母親她看著滿園的紅玫瑰——
那是在巴瑤族江烏龜浴血奮戰倒進她懷裡——
那是將刀插進江歸一胸口,滾燙的血從皮膚滲進心臟——
或許更早,但這種情緒太微弱而微妙,精密如同儀器的腦子無法分辨。
她透過車窗,看到農田的飛鳥掠過黑夜,低像素噪點包裹的天邊有一線光亮,那是屬於黎明的太陽。顛倒的視野,太陽像從坎坷跌宕的西邊升起,如同神跡般。
她蜷縮著發抖,迷茫又絕望,表情經歷分裂和矛盾,充血的眼睛流下的淚滑進嘴巴,苦澀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