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紋身蕨,由於葉子背面的孢子粉塵沾到了你的手背上所以留下葉狀痕跡。」她一邊回復著鍾逐音的話,一邊手握青枝,枝的頂端最後一筆劃下構成一個「春」字。
她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我記住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最喜歡的就是九春,綠盎然、雨生百穀、吹面不寒楊柳風。不慕長贏,不悲肇秋,不嘆玄序,惟獨愛春,因夏過燥、秋過悲、冬過涼,而春恰恰好。
這是她伏桌几夜惡補才想出的優美句子,雖然有些矯造,不過她很喜歡。
海女轉過頭,朗聲喊鍾逐音看她寫的「春」字。
朦朧的金色光線接葉穿縫照到海女略顯稚嫩的臉龐,她透徹的眼瞳里似乎隱隱藏有幽藍奇妙的大海、生有郁蔥詭秘的森林。此時的她少了野豹的那份兇惡,倒像是勇猛敏捷的梅花鹿。
淋漓、繁茂、宛如泅游的海紋石。
鍾逐音彎了彎嘴角,正色:「你很厲害。」
「過往已過,皆為章序,若問人才何處出?當由今朝來。大周未來之景,還得靠年少人啊。」
海女微微歪了下頭,倒像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口吻還是很驕傲:「那是當然,而且我懂得可多了,像制油紙傘啊,制白棉紙啊等等一大堆我都會嘞,大家都誇我學東西很快。」
「你為什麼會這些?」鍾逐音挑眉,也不怪她驚訝,畢竟在這深山老林里的,人都少見,而這些工藝活得有人傳授才行,不過並不排除有人天賦異稟,自發探索出做法。
海女用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她,「當然是和鎮上的人學的,我半月會出去一趟嘞。」
她一下子直起身,「離你的半月還有多久?我隨你一同去鎮上。」
海女:「就是明日。」
*
海女矯捷地穿梭在茂林間,仿佛一隻年輕靈活的豹子。
鍾逐音平靜地跟在她身後,要是她一下子走遠了,鍾逐音就會叫住她,而她也會停下來等鍾逐音。
不一會,崎嶇曲折的道路漸消,慢慢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曠的平地,再走一段路,視線中逐漸出現街巷。
鍾逐音身形悠然地踱步到海女身旁,與海女並列,關切問道:「你餓了沒?」
海女大步往前跨,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她餓了但是出於禮貌還是要裝模作樣問一下別人餓了沒。
海女一副瞭然模樣說道:「跟我來。」
「好。」鍾逐音的臉上流露出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媎妹們是喜歡每章穿插各個視角的劇情,還是一個視角幾章一個視角幾章的來?
——
「吹面不寒楊柳風」出自宋代志南的《絕句》
第16章 十六兩銀子
小雨吹煙。
這是一家小型的飯舍,充滿煙火氣,在這裡——時間的洪流好像被放慢拉長,一幀幀細密地放映,暖烘烘的熱氣裹挾著小鎮。屋頂的瓦磚沿縫生著點點青苔,下雨時甘雨會掠過它如落珠流瀉,飯舍里的人手不多只有兩位。
一個是汀煙,另一個是常璧。大多時候,在飯舍中只能見到汀煙,且飯舍里的食物都是由汀煙做的,基本上是她一個人打理著飯舍。
而常璧是一位流浪四方的俠客,同時也是一名賞金客,專門靠捉拿懸賞榜上的人來得銀兩,維持生計。
她們友情的高溫升華,還要從三年前汀煙給常璧寫的一封信說起。
——
汀煙的阿父逝世了。
沉暮吞熄子規嗚咽聲,院外病木蕭蕭,汀煙的阿母跪在靈堂前恍然要哭出一江滾滾,悲嚎個天崩地裂,不死不休。
汀煙似乎不懂她為何如此。
她與先父平日倒不見感情至深,相敬如賓已是最好的稱讚,先父常年於外,幾月不曾歸家。
耳邊充斥哀泣,汀煙木楞地跟著她們跪著,神緒抽離游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偶緣聞府上風廊疏影,一隅清安。
悲傷的氣氛並沒有蔓延到汀煙身上,自汀煙年幼起的記憶中先父沒留下過深的印象,大抵是淺淡的,汀煙根本哭不出來,不過為符合氛圍,她還是強行讓眼圈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