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生猶豫了一下。
鄭窕便自行躍下,馮春生心中驚駭,忙去撈鄭窕,卻只接住她驚起的淡淡水花:「怕。但若只到我腰處的水我還是不怕的。」
鄭窕笑著指了指水面,馮春生愣愣的伸直兩條腿站了起來。
那水竟只到他大腿處!
馮春生錯愕地看向鄭窕:「小姐,你是故意的?」
季稻似笑非笑補充了一句:「馮公子是關心則亂,否則依公子的聰慧准能瞧出這裡面的彎彎道道。」
馮春生抿了抿唇,目光在鄭窕和季稻之間流連:「二位,我不明白。」
「正巧,咱們鄭姑娘也不明白。」季稻緩緩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那二位不解之人便好好說道說道明白明白,至於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免得二位話說不開。」季稻說著便握著傘轉身離開此地,將地方留給馮春生和鄭窕。
「多謝季姑娘。」鄭窕感激道。
季稻只是擺了擺手,離去了。
馮春生便單單面對鄭窕,二人都在水中,馮春生便道:「小姐,先上岸吧。」
「上岸?和那次一樣,一上岸就翻臉不認人了嗎?」鄭窕忍不住說道,語氣有些委屈。
馮春生錯愕地看向鄭窕:「小姐,您這是什麼話?」
「春生,上次是你救了我,對吧?」鄭窕明明已經肯定,卻還是想要馮春生一個答覆。
馮春生低下頭朝鄭窕拱手,行禮:「小姐說笑了,上次是林夫子救的您。」
他被水淋濕全身,看上去那般狼狽,行禮又那般謙卑正經,但說出的話卻是一如既往的荒謬,荒謬到令鄭窕發笑。
「呵,林夫子救了我?馮春生啊馮春生,林夫子根本不會水!他如何救我,和我一起沉入湖底嗎?」
馮春生驚異萬分:「林夫子不會水?」
「不是林夫子,還有別人。這回你又想將我推給誰?趙錢孫李勞什子夫子還是不知何處來的街邊小販?」
「不,我……」馮春生想要反駁。
鄭窕卻一腔怒火:「馮春生啊馮春生,我鄭窕是什麼很犯賤的人嗎?容你如此羞辱?」
鄭窕覺得自己心如刀割,甚至比之前被人拒絕更加絕望和痛苦。
可是馮春生心中的絕望、痛苦和掙扎並不比鄭窕少:「小姐,我並無此意。」
「並無此意?那你老實告訴我,上次我落水到底是何人所救?」鄭窕淌水步步走來,句句誅心質問。
馮春生臉色慘白,可看著鄭窕,他再也撒不出謊:「……是我。」
他猶如敗軍之將,垂下頭顱,妥協下來。
「果然是你。」
鄭窕現在卻無一絲歡喜,她表情很複雜,複雜到她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麼樣的表情。
她覺得自己很可憐,甚至是悲哀,她又覺得很委屈。
她與他多年好友啊,她與他曾也算是青梅竹馬啊!
「馮春生,你害得我好苦啊!你看著我糾纏有婦之夫,看著我被青城其他人詬病,看著我哭看著我笑看著我為他人要死要活,卻從不肯吐露一絲真言啊!」鄭窕苦笑道。
哀莫大過於心死。
多年相識,馮春生一下就明白鄭窕的態度,她對他失望了。
馮春生的心揪起來,他試著去解釋:「小姐,我並非,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鄭窕抬頭,他的臉就是她眼前上方,她覺得他們距離這麼近,又那麼遠。
馮春生話到齒縫,卻又哽住了。
鄭窕卻覺得果然如此。
「真荒謬啊!我鄭窕,將相之後,青城鄭家千金小姐,容貌美麗,才華橫溢,熟讀四書五經女則女訓,竟被人嫌棄至此啊!」
鄭窕淌著水從馮春生身旁走過,眼淚默默流下,不想流在馮春生的眼前,更不想讓馮春生知道。她覺得那是又一次對自己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