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掙扎許久,大夫人怯怯道。
季稻毫不猶豫:「當然。」
「你,為什麼要替我打掃房間,是知道我沒有瘋所以在獲得我的信任嗎?」大夫人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她就像一個即將溺死的人,雖然有一根救命浮板,但卻害怕那是虛幻。
季稻輕輕一笑:「你長得很面善,像我娘。」
大夫人沒想到會聽到這麼簡單的說法,她忍不住追問道:「就這樣?」
季稻仍舊笑著:「如果非得再加一個緣由的話,也許就是……看不過去遭受了苦難的女子不僅被苦難忽視還被世界遺忘……吧。」
受過苦難的女子,被世界遺忘的女子……
大夫人眼神微微顫動。
這句話才真正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她幾欲落淚。
「我能看得出你是個很好的孩子。我告訴你一切。」大夫人眼神逐漸堅定,也逐漸信任了季稻。
季稻便靜靜聽著。
大夫人先講起了一個古老的故事:「從前有一個女子,十年未育,有一日她上山求子,人都說那廟靈驗,女子許下心愿,若得一子,不論男女,都將視為福星,並且女子也會終身侍奉送子娘娘,女子果然有孕,是一女,但女子卻違背了諾言,送子娘娘震怒,言,你拜我又欺我,那我送你一福星也送你一災星,名為福禍雙姝。」
「在十七年前,某個姓林的農戶家中,有一對孩子出生了,她們是雙胞,都是女孩兒,長得一樣可愛水靈,但是她們卻註定是不幸的。」
「因為這個傳說?」季稻不解。
大夫人眼中漫上悲傷和怨恨:「因為這個傳說。花開並蒂是為好,雙胞同降生死絕。真是諷刺啊,在痛恨鬼神之說的延國卻信奉著一個無稽的傳說,雙胞降臨兩女共生雙姝歸位,一是福一為災,災星克福星,災星克滿門,災星克國運……」
季稻聽到這裡,皺起眉,下意識道:「無稽之談。」
大夫人嘆息:「是啊,無稽之談,可偏偏人們都信。尤其是兩個孩子降生那年,盛國大軍來犯,無奈割讓皿城,同時,農戶中的大兄科舉落第,禍之罵名似乎難以避免。」
季稻聽笑了:「打不了勝仗,中不了狀元都能怪孩子,照這樣說,還打什麼仗,直接送一對雙胞去盛國咒其國運不就行了?」
還有林憂,就那腦子沒有核仁大的東西,依她看,考一百年都中不了。
「若人人都像姑娘那樣想就好了。可惜,被稱為災星的孩子還是死了,被人推入井中淹死。猶記得,她被找到時小小的身子都泡腫了,那孩子的娘親差點兒認不出來,也許也是不敢認吧。她死在井中,就是現在梧桐院的那口井中,她臉上的表情好痛苦,痛苦得那位娘親都不忍心看啊,但她還是逼著自己看,那孩子身上有好多鞭痕,還有刀疤,那位娘親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她的孩子,甚至,連她自己都是害死那孩子的兇手之一,所以她害怕著,畏懼著,直至有一日,那孩子回來了……」
大夫人的表情似哭似笑,眼中有恐懼有懊悔,卻唯獨沒有一絲痛苦,甚至連說起那傳說之時她都下意識舔舐著乾裂的嘴唇,整個人發苦發澀,但此刻她卻像是局外人,看客一般。
「那位姑娘是……」季稻猶豫著,哪怕她已經知道名字,可卻不忍將其對號入座。
「傾兒,她叫傾兒,那孩子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第69章 雙姝 鬼打牆
這的確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傾兒,一個沒有自己名字卻在死前不知遭受過多少苦難,死後又因苦難遲遲無法釋懷的女子。
季稻被故事所觸動, 她淡淡望向窗外,天已經黑了幾度, 但還有完全沉入黑暗,更像是暴雨來臨前那黑壓壓的天空, 帶著一絲風雨欲來的意味。
「夫人, 天黑了。」
季稻語氣淡淡。
大夫人一看窗外, 果然天色已黑,但她拿不准季稻的想法,一再強調天黑, 難道是不喜她說的一切?
「季姑娘一再強調天黑,何意?」
季稻睫羽輕輕垂落, 遮住了她眼中情緒, 在大夫人的角度看來,季稻像是在思考,可她卻不知道季稻在思考什麼?
「天黑了,就可以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