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季稻回眸,青絲順著她側顏飄落,她那雙一向淡漠的眼眸微微彎起,朝他笑了笑。
下意識地,他勾了勾唇。
「稻娘……」
他的聲音嘶啞滄桑,帶著輕顫,若非房間過於寂靜和擁擠,那點兒輕顫將無人聽見。
季稻聽見了,同時,她正準備敲門的動作也頓住了。
季稻曾經聽過眾多痛苦的呻吟,聽過很多求饒的聲音,也聽過在耳邊久久難忘的情話,唯獨龍鯉的聲音,哪怕是簡單的兩個字也讓她心生複雜,讓她眼眸微微盪起漣漪。
兩個字,卻在呻吟,在求饒,也在講情話。
聽著這樣的聲音,季稻明白,自己不能進去。
他是神明,有自己的驕傲。
「很痛嗎?」
季稻順著門緩緩蹲下,她將紙傘放在自己身旁,盤起腿靠著門,才問道。
龍鯉一怔。
聽到這個聲音他先是不可置信,隨即,季稻聽見了什麼東西被打翻的聲音。
像是屏風,或是水壺,或是凳子……
一連串的聲響,可見裡面的人有多慌張。
龍鯉發疼的指甲深深插入地面,他撐著地想坐起來,可是他忘記了自己全身疼了一夜,身體仍舊在發痛發熱,那是從內到外散發出來的痛,讓他根本沒有那個氣力。
他便去抓其他的東西,想朝門而去,可是,可是他仍舊沒有力氣。
「稻娘!」他只能用乾澀的聲音去叫季稻,去回應季稻。
「很痛嗎?」季稻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龍鯉痛得腦袋都不清醒,很久很久,他才後知後覺季稻問了什麼,問了幾遍,他才看著門透過來的淡淡的影子,回答道:「不疼的。」
不疼嗎?
撒謊。
季稻無聲嘆息。
「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呢,稻娘……」龍鯉迫不及待問道。
「去散了散心。」季稻回道。
龍鯉聽她模稜兩可的話,原本就被疼痛折磨著,直到現在,連心都敏感起來了。他望著門,聲音哽咽:「你,你是不是怪我了?」
季稻搖了搖頭,也不管龍鯉是不是能看見:「我不怪你。」
「你怪我,你都不問我為何我會說你怪我。你怪我,所以你走了,你不理我了。」龍鯉咬著唇,蒼白的唇滲出點點血漬。
「龍鯉,我只是不高興。」
季稻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商溫,但你不該聯合盛國那人給我設套,逼我離開他,龍鯉,我遷怒你,我不覺得有錯。」
季稻厭惡有人干涉她的一切。
「你只遷怒我。」龍鯉覺得委屈,說完後他更覺得委屈,竟口不擇言:「就像百年前,我也並非是故意的,那時我明明……」
「龍鯉,此事已經翻篇,你還要再提嗎?」季稻的聲音驟然冷酷起來,龍鯉一怔,片刻,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他臉色一下子更加蒼白:「稻娘,我並非有意,我、我、我只是……」
季稻不聽龍鯉辯解,只伸手撿起一旁的傘,扶著門起身:「看來你好很多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龍鯉一震。
「稻娘,別走!」
龍鯉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撞向那門。
噗通——摔倒。
砰——撞門。
季稻先聽見聲音,她聞聲回頭,就看見一抹人影跌跌撞撞沖了出來。
季稻還沒看清,下一秒,就看見那人影整個人跌落在地,季稻來不及思考,一把攬住那紅影的腰,將他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