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遺憾嗎?」長墨卻問道。
商溫也搖了搖頭:「已經見過了,我不遺憾。」商溫看向自己的手,這雙手將她從青城的雨裡帶了出來, 也是這雙手將那個她送還給旁人。
商溫記起那日。
第三個醒來的是那紅衣——被稱作河神的龍鯉。
那紅衣站在另一邊,朝他伸出手, 說道:「我不管你們的矛盾紛爭, 但是別把她攪進去。季稻這個人比你們想的心軟得多,你們要開戰也好,延國和盛國要開戰也罷,理由不該是她。」
商溫見過夢裡的龍鯉, 即便對方在他眼裡也是男人的身份,但是他對季稻很好,商溫對他有信任。
所以他只是問了一句:「你會一直保護她吧。」
龍鯉笑道:「不是一直,是永遠。」
「真的嗎?」長墨不相信商溫沒有遺憾。
商溫脫離回憶, 回到現在。
聽到長墨的話, 他眼皮耷拉下來,遮住眼中的情緒。
又怎麼會沒有遺憾呢。
商溫沉默下來,就在長墨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 商溫抬起頭望向遠處風沙,那混沌的風沙在他眼中匯聚成龍捲風。
「若是有機會,我想問她一個問題。」
商溫頓了頓,笑道:「若是沒有機會,那就不必問了,徒增她傷悲。」
長墨看見他眼底那笑,分明很悲傷,他那麼喜歡季姑娘啊,可是在他心里還是希望季姑娘幸福高興的想法站了上風。
長墨抿了抿唇,下意識抓像胸口,五指微微蜷縮起來,啦擦卡擦的紙皺聲響起。
他眼睛一直望著商溫,心里好生掙扎了半天,似有難言之隱。
該說嗎?
可是,可是……
不會更遺憾嗎?
長墨望著那好似一點一點變得更亮的弓,看見商溫手心起的層層老繭。
他的主子不愛講自己的故事,卻善於聆聽別人的故事,找到別人的優點。
他是延國的指明燈,卻只是指明燈,他從未為自己考慮過。
即便這一次……最後一次,可以的話,他希望主子能為自己活一次!
長墨的眼神逐漸變得堅毅起來。
「主子,季姑娘來信了。」
商溫擦拭弓身的手一頓。
「主子,對不住,那信我私自拆開看過了。」長墨繼續道,說著才從懷裡掏出信雙手呈遞給商溫。
「大敵當前,你也是怕動搖軍心。我知道。」商溫接過信。
他將信紙從中抽了出來。
商溫看見第一句就愣了愣。
長墨說:「季姑娘來信邀您私奔。」
商溫一行一行認真看完。
姑娘的字寫得並不好,遠看上去像蟲子一樣;姑娘寫每個字都寫著讓他做逃兵,幸好在長墨手上,若是被旁人看見,她動搖軍心一事便板上釘釘;可姑娘不清楚,她哪怕不說這麼多,他也是想跟她走的,即便她可能只是為了他的生魂。
商溫的指腹輕輕撫過姑娘寫下的每一個字,眼睛亮亮的。
「主子,屬下願意代替您上戰場。」長墨單膝跪下。
商溫細細撫過「私奔」二字,情不自禁笑了。
「主子?」
商溫看向長墨:「有這封信就夠了,起碼我知道,她惦記過我。」
「可是主子……」
商溫朝長墨伸出手:「長墨啊,可以被人喜歡的商溫不會是個臨陣脫逃的膽小鬼,我若走了,無顏見她,更無顏求得她的真心。」
長墨愣愣地看著商溫的手,哪怕他早就有想法主子不會走,可是他沒想到就連主子留下卻說得好像是為了私情,明明這個人,是為了百姓啊。
長墨鼻子一酸。
他知道,主子是為了讓他們安心,讓他們不愧疚。
這樣好的主子啊!
長墨起身竟有些不敢看他。
商溫只是小心翼翼叫那信件折起又放在心里懷中,仿佛那才是他的戰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