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棠望著商溫,見他輕輕閉上眼, 仿佛接受現實與命運一般。
他朝一旁伸出手。
薩格雅一愣, 隨即下意識看向小將軍, 她隱約知道什麼,猶豫了一下,眼神跟著掙扎。
不過那些掙扎只是片刻。
她看向那隻朝她伸出來的蒼白如雪的手, 瘦弱無骨一般,卻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力量。這隻手的主人是手眼通天的神, 無人能反抗的神。
薩格雅低下頭, 恭敬呈上長戟。
可那人卻不拿,只是瞥了長戟一眼。
神眼所及,長戟頓時溢出紅光。
「商溫,你已無用。」
溢滿紅光的長戟散發出濃厚的血腥味, 一戟刺入商溫心臟。
商溫握緊劍,遲遲不落,只剩下滴答滴答的血珠落地的聲音迴蕩在沙地。
死亡並不可怕。
那年他就知道了。
只是啊……
他耳邊忽然響起大雨傾瀉的聲響,很大很響亮。
雨聲?
商溫想睜開眼去看, 可是這回怎麼也睜不開。
只是緊閉的眼前好像閃過了一陣白光。
出現了一道身著紅色戰甲的女子。
她站在原地回眸一笑:「阿溫。」
「阿溫回家啦!」稍年邁的男子朝他伸出手。
「娘親……外祖父?」
女子朝他笑:「回家了, 阿溫。」
他奮不顧身朝那邊有光的地方跑去:「娘親!」
「阿溫好累,阿溫這些年好累。」
「阿溫不用怕,以後你會健康快樂的長大。」
*
淅瀝淅瀝的小雨漸漸停了, 太陽從東邊緩緩升起,半躲於雲層之中,鋒芒內斂,只留餘光發光發熱。
堂屋的棺材中的一個,季稻靜靜的躺著,她臉色一向蒼白,靜靜地又沒有呼吸,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似的。
陸喜推了推棺材裡的人:「季稻,季稻……」
陸喜推了好幾次可裡頭的人都沒醒。
她心裡一驚,忙加重了力氣。
棺材中的人一個冷顫,驀然睜開了眼。
陸喜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快死了呢,嚇我一跳。」
季稻瞥見外面旭日東升,她緩緩從棺材裡爬起來,問道:「我又睡了幾日?」
陸喜說:「一天一夜。」
季稻微微頷首。
白色的長裙拖過棺材,隨著她站穩的動作垂落至地面。
季稻從棺材中抱起她的傘,她這才注意到四周,疑惑道:「堂中棺材少了不少,盛國打進來了嗎?」
陸喜一個踉蹌:「沒、沒……」她眼神低垂下去,眼仁不安分的動轉轉西瞥瞥,看上去很忙,也格外心虛。
季稻沒在意,走至門口。
朝霞照天,美如夢境,與皿城落日餘暉之美景不相上下。
皿城……
想起皿城就讓人下意識想起那人。
於是季稻問道:「今日有我的來信嗎?」
她記得她邀他私奔,即便不來他也會給信給她的。
聽到這句話,陸喜頓時臉色一變,那心虛的神態更顯。
季稻靠著門,側身看向陸喜:「陸喜,你心虛什麼?」
陸喜忙避開季稻的眼神:「沒……」
季稻皺起眉,顯然不信。
當她剛要追根究底的時候,卻聽門外傳來此震耳欲聾的嗩吶聲。
是哀樂。一陣接著一陣,淒哀婉轉,又似憤憤不平。
聯想到陸喜那些賣出去的棺材,季稻呢喃:「最近……去世的人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