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變長的墨色頭髮習慣垂落進河中,被湧起的河水燒滅一截,又瞬間長長,又被燒滅。
女子眼中名為澄澈的光芒褪去,漸漸被黑暗被血色蒙上。
她只望著前方,一步一步艱難前行,像是烈火中走出來的魅人的惡鬼。
無人知曉,季稻此刻有多絕望。烈火從灼燒變為了奔涌將她全身肌膚點燃,她眼神失去了焦距,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前面的風景,她只能感受到自己是撲火的飛蛾,點燃的身體劇烈拉扯,讓她無法控制。
她是被困在燒著了的小黑屋裡的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將所有情感趕至一旁,緊緊蜷縮在一角,等待烈火審判,才能繼續走下去。
她垂眸,卷密的鴉羽輕輕顫動,遮住了她黑紅的眼眸。
有的路,若生出一絲悔意,就會再也走不下去。
她不悔。
她不悔!
她的唇角已經被咬破,嘴裡滿是鏽味。可是她從不敢停下腳步。
一步,兩步……
「啊!停下來,好燙……」
「你要我死嗎!季稻!」
靈魂歇斯底里的怒罵,惡意在心中滋生蔓延。
三步……
她的步子明顯變慢了。
她的腳被侵蝕得差點麻木,焦痕加深,隱隱見到黑色,那是木頭燒到最後形成的木炭最初的模樣。
而且,更絕望的是,季稻能聽見每一次河水涌動衝上她血肉發出地聲音,滋滋作響猶如炙烤,每一回都不由自主的帶起她那些痛苦的回憶。
這條河帶來的是身體與靈魂的雙重傷害。
水面翻湧,淌過她的小腿又伏下,在她心裡留下隱隱的刺痛,久久不散。
她的靈魂尖叫著叫她停下來,可是……
她能停下來嗎?
她的靈魂在落淚,她的眼眶也已經濕潤,這條路看上去好短,可又好長,仿佛怎麼也走不到對面。
她生生忍住眼淚,咽下所有的苦澀和委屈,磨著破裂的唇輕聲告訴自己:
「季稻,你若停下來,你就沒資格說喜歡。」
她將注意集中在唇上,用唇上的疼逼著她痛到昏厥的意識再次清醒。
爬也要爬過去。
白無常遠遠望著,嘖了一聲:「明知她恢復鬼王之身經歷的痛苦會加倍,閻王爺還故意要她以鬼王之身渡河,讓好好的一個姑娘哭得楚楚可憐,閻王爺你可真是惡趣味。」
「既成鬼王,必悔其罪,若無絕望,如何悔之。」
「還有……」
白無常下意識問道:「還有什麼?」
「謝必安,自掛東南枝。」
白無常:「……」
「不是,這次又是為啥?」
閻王:「藐視余。」
白無常:「……」
恨!
白無常氣得磨牙:「那我看完這場好戲再去。」
閻王沒有說話,白無常將其視為默認。
白無常又將目光放遠,放到那水中女子身上:「喲,正好,最後一段路了,這可是最精彩的一段了。」
白無常眼中玩味。
要讓他看一場好戲哦。
季稻抬頭一望,似乎已經到了奈何橋的中央。
快了,快了!
再堅持一段路就好!
她艱難地邁著步子,只要前方有希望,她就不會倒下。
她提起腳,曾經白淨的腳此刻竟如黑炭一般。
可是她毫不在乎,只是一個勁的往前奔。
她望向奈何橋尾。
等見到他,她要狠狠的罵他,要他不要亂寫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