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內室床幃中傳出微弱沉悶的咳嗽聲,漪蘭站在原地有片刻沒動,待內室里動靜平息下去,歸於寧靜,她才徑直往外走去。
罷了,就叫從露在門外守著,不放人進去,再叫人盯住馮昭,待殿下醒了有了精神再看這封信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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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露乖順的應答聲響起,漪蘭的腳步聲往遠處飄去,越來越低。
寬敞空蕩的屋子裡起初只有平穩有節律的呼吸聲,漸而內室床帳內傳出了窸窣遲緩的細微響動……
暗紅浮金的薄紗帳子上映出一個人影,本該安穩入睡的平寧公主動作輕緩地掀開被子,撩開紗帳,光著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
她靜靜立了一會,小心窺視著門口恭敬守著的身影,極力使自己的動作小些,再小些。
中廳案幾是她近來常待的地方。這處院子雖為她一人所有,但外面人多,她疲於應付,留在屋子裡,層層幔帳疊起,遣開從露,這一方天地便是她最自由之處。
這一片地方不大,她從前常常自己一個人踱步,點著屋內一件件擺設,數著地上一塊塊方正光滑的石板,這裡她再熟悉不過了。
從前從床榻行至中廳案幾隻需十步,短短的十步,今日卻格外的漫長艱難。
但想到案几上被她遺留下的那封信……阮清舒由心底覺得滿足,那是陳玉給她寫的信。
她已經很久沒看到過她的字跡……
不,也有一些。陳宅被賣之際,她得到過一些阿玉的筆墨,只是那些東西陳舊遙遠,除了她記憶里的一些畫面,留在那些紙張上的主人的生人氣息也一日日退散,日復一日摧殘著她的心。
哪怕知道它的主人還活著,哪怕她與自己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可她還是覺得她們相隔得太遠,好似做了一個清明夢,縱是執手相擁,互訴愁腸,卻依然知道這不過是個假象。
可這一次不是,那是阿玉的不久前才寫下的,是一封鮮活有溫度的書信,是她本體之外的新的生命的延伸。
很快她就能得到它,再次感受到她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
阮清舒小心而穩重地邁著每一步,每一步都充滿了喜悅與期待。
拂開最後一層幔帳,中廳里的陳設布局都如她記憶中的一樣,只是門扇窗格間的日光被層層疊疊的幔紗遮擋,屋內所有東西都被陰翳籠罩,使她視物略顯吃力。
那封信是桑皮紙製成,顏色稍淺,落在暗色的案几上對比鮮明,一眼就能看到,但在昏暗的光線中,案几上只瞧見堆在一處的暗青色茶盞,餘下的一大片只有灰黑。
阮清舒緊了兩步,幾乎是撲倒案幾邊……還是沒有。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