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等兇殘的場面,第一次發現她一直以為溫厚純良的少年已經變了樣,在皇室權力的角逐與冷血無情的搏殺中,他先將過去那個良善的自己抹去,留下的是被皇權威勢浸淫日久的生殺予奪,他不在乎是非對錯,也不在乎人命,他下手時沒有分毫的恐懼,甚至冷靜地安排她去王夫人的屋外看著,若是無人,便將屍身送回屋裡,偽裝做自盡的模樣。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王夫人甚至還沒有斷氣,她驚恐地、哀求地看著自己,假使她那時能說一句話,能拉住阿鉉的手,哪怕只是勸一句呢……
她沒有,她什麼也沒做,她與阿鉉想的一樣,若是讓人發現她與阿鉉一同出現,會被發現他們的身份。
她走了,她得走,看不見就好了,阿鉉會處理好一切……
她聽了阿鉉的話,去王夫人屋外,王夫人身邊嬤嬤不知去了何處,她正想離開,阿玉來了。
她當時並不知道王夫人與阿玉之間發生了什麼,阿玉說她來跟王夫人道歉,她只是心慌意亂地擔心阿玉在屋裡尋不到人,轉到他處去找,可若要阻止她進屋去,就得編出一串能哄弄過阿玉的謊言。
她編造的謊話並不高明,與平日裡阿玉糊弄陳老爺與王夫人時張口就來且氣定神閒的本事天差地別,可阿玉沒有看到她的手、她的腿在抖,她的手心直冒冷汗,她心裡很希望阿鉉能出現,阿鉉能處理好這一切……
阿鉉沒有來,阿玉也沒有懷疑她。
她看著阿玉留戀不舍的邊走邊回頭,還在自我安慰地與玄素說:明日來阿娘肯定消氣了……
王夫人的屍體是彭叔與阿鉉一同搬運回房間的,他們偽造了王夫人自盡的假象,將她掛在房樑上,「嗒」的一聲,她看到了落在王夫人屍身之下的那一支上上籤,阿鉉與彭叔都說要將這些可能暴露王夫人真正死因的線索抹去,可她鬼使神差地想要留著這支簽。
在阿玉背負氣死母親的罪名,一日日消沉下去後,她面對這支簽時日夜愧悔,猶如扎在她心頭的一根刺,她想把簽毀了,好像刺就能拔出來,可毀了刺,就如同再一次毀了阿玉的未來——她知道這支簽里承載了王夫人對阿玉的期許與厚望,那些都是最虔誠最美好的祝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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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只是太害怕了……」阮清舒往前疾行兩步,想要去抓寧知越的手,卻被寧知越拂袖甩開。
「是啊,你害怕被官府發現你的存在,所以沒有想過其他辦法就殺了我阿娘,你因為害怕,就看著我背負罵名,沉溺於愧疚之中,整整十年,你陪了我十年,我以為的真心卻只是你為自己贖罪的理由,你從來就沒有想過告訴我實情,哪怕到了今時今地,你也在為自己犯下錯而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