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移開視線,往長椅上看去。
陌生的客人眼裡沒有祝福,只有戲謔的好奇,那是一種上位者的輕視,像是在看一場滑稽的戲。
「請兩位交換戒指。」牧師結束禱告。
聞言,池南暮拉近江初的手,取下聖桌上的戒指。
新的戒指設計精美,戒圈上的鑽石顯眼,比原先那枚華麗得多。
但江初不喜歡,在戒指還差一厘觸到指尖時,心裡的排斥感終於到達頂峰。
他想要的婚禮不是這樣。
他婚禮的客人,也不應該用這種眼神看他。
而最重要的是,親手給他戴上戒指的人,不該是現在這個不愛他的池南暮。
戒指觸到指尖時,江初一下蜷起手指,再也無法忽視本能的排斥。
江初重重甩開池南暮的手,後退一步,自己將摘下的舊戒指重新戴好,眼神偏執地說:
「我不願意,我也不想戴新的戒指。」
第15章
寂靜之中,池南暮蹙緊眉頭,看著江初偏執的眼神,第一次出現厭煩情緒。
長椅上的幾個雁行高層及家屬,不是由池南暮邀請而來,而是在池北暉不經意的通知後,主動飛來島上見證宣誓,親眼見證他的婚姻該有多完美。
然而現在,他的破碎婚姻不僅擺上檯面,還將淪落成笑柄。
從病床上清醒的那刻起,他的人生就像脫了軌的火車,往錯亂行駛,剎不出車,再也無法掉頭。
一步錯步步錯,他的人生越走越錯,越錯越多,縫補好這處,那處又破洞,根本無法修正成原先的模樣。
毫無協議的婚姻。
拼了命地做復建才能勉強行走。
浪費大半年時間休養恢復,什麼工作都無法完成,才會讓雁行那幾個老高層起異心。
一切與江初,以及那段遺失記憶相關的事情,都意味著無序與不規則,將他的人生弄得亂七八糟。
他曾經該是被鬼奪了舍,才會做出那些無法理解的舉措。
池南暮想不通,江初這樣一個偏執固執的人,除了這張臉,到底有哪一點會讓他失去理智,不計後果?
本該宣誓的一對「新人」,卻在此刻看向對方時,眼中毫無愛意。
池南暮一語不發,指尖頻繁地在聖桌上輕點,企圖以此緩解煩躁。
幾秒之後,池南暮無聲地呼一口氣,重新恢復正常,將另一枚戒指拿起,自己給自己戴上。
「沒關係,」池南暮往前一步,重新拉起江初的手,「喜歡舊的戒指也沒事。」
語畢,池南暮斜過視線,朝牧師使了個眼色。
接收到暗示,牧師從尷尬中回神,及時笑著粉飾太平,「恭喜兩位結成伴侶,希望你們未來彼此珍惜,以沫相濡,永不分離。」
儀式勉強結束,長椅上響起祝賀的掌聲。
江初偏過頭,望著面前所有人淡淡的戲謔笑容,再也無法忍受,手腕使力,想再次甩開池南暮。
但這一回,池南暮提前做好準備,雙手緊緊攥著,沒有給江初甩掉的機會。
使勁掙動幾下,實在掙不開,江初累了,索性懶得再掙。
「池南暮,你不累嗎?」稀疏的掌聲中,江初輕嗤著說,「你再賣力地裝也是徒勞,他們也不會認為,一個被伴侶拒絕戴上戒指的人,能有多完美的婚姻。」
聞言,池南暮眼裡的厭惡越來越多。
江初越是說,唇角越是上勾。
他盡情地挑釁,儘管池南暮的眼神刺得他心口疼,就快要喘不過氣,但痛到麻木了,竟然有一種爽快感。
弦蹦到極致就會斷。
「你想要什麼?」幾息之後,池南暮像是認了命,主動鬆開手上的力,冷漠地問。
他想要什麼?
江初一怔,所有挑釁的話堵在喉嚨。
他想要那些記憶回來。
他想要那個愛他的池南暮回來。
他不要重新開始,也不要忘記過去。
這樣簡單的事,為什麼上天就是不願意為他實現願望?
狅涌的難過侵襲,打散歇斯底里所需要的勇氣。
對著這張臉,江初說不出咒罵的話,只是輕輕一掙,很輕易,池南暮的手就這樣鬆開。
「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江初後退幾步,偏過頭掃視旁人看戲的神色,再不想停留在這裡。
語畢,江初垂頭盯著地板,不與任何人對視,腳步極快,在刺眼的無數道視線里,獨自走出教堂。
太陽快升到正高空,劇烈的熱意照在頭頂。
出了教堂,江初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隨意選了個方向,腳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