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依舊無法平靜,難受也不會因為一次交心談話就消失。
但江初知道,無比悲慟的那種難過,正在一點點減少,開始往平靜行駛,儘管秒速極低,比雪落的速度還要慢。
明亮的路燈照進窗,仲春的風帶著清香,吹動孤寂的樹葉,發出熱鬧的婆娑響聲。
江初將手臂搭在窗沿,側臉枕在手臂上,安靜望向窗外輕動的樹葉。
至少從明天開始,他每天少想一次池南暮,少看一分鐘那些照片和影像。
江初苦笑著想,這樣下去,到最後,他總能夠接受現實,做個體面成熟的人,不再要生要死。
第28章
江溪住在重症監護的時間,比江初想像的短。
最初時預計是半個月,但江溪的各項指標很快趨於安定,不到半月就轉回普通病房。
江初每天到醫院陪著,自言自語,同江溪說話,但這些話中不再有池南暮,多是他們小時候的事,或是白冬槿的事。
白冬槿也不再每日酗酒,早上送江初來醫院,在醫院的花園裡晨跑幾圈,回去睡個美容午覺,三餐定時吃,晚上再回醫院接江初回家,十點之前就入睡,作息健康。
一開始,江初怕白冬槿是擔心自己,為了他硬生生改變生活狀態。
哪知白冬槿愁眉苦臉,回答說:「你不要自作多情。醫生說我年紀輕輕就脾虛體虛腎也虛,如果繼續喝酒,能再活十年就不錯了,我還不想死!」
體檢結果把白冬槿嚇得肝顫,立刻乖乖聽話,再也不醉生夢死地活。
在醫院待久了,沒有菸酒與紙醉金迷,江初的心性被養得平靜。
有時無聊了,他就同清澍聊聊天,兩人會聊各自的愛人,仿佛愛人還活著一樣,雖然只是活在記憶里。
無聊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春天快要過去,氣溫漸漸熱了。
「還有不到三個月,就是我的生日,」江初坐在病床邊,捧著臉說,「你再不醒來,以後就只能叫我哥哥。」
想像江溪叫自己哥哥,江初沒忍住,輕嗤著笑出聲。
從前江溪對他很嚴格,十六歲時江初想外出打工,給江溪分擔壓力,被江溪一連臭罵好幾天,說是他不好好學習,找不到好的工作,只會給她造成壓力。
可惜高中畢業後,他也沒有好好學習,在南江的庇護下半拍戲半讀大學,最後好不容易熬畢業,沒有學到一丁點學術知識。
離婚時,他只想著斬斷一切與池南暮的聯繫,沒有想過以後。
他要怎麼振作,做個體面的大人?
又該怎麼重新繼續工作?
如果要自己做工作室,他就要找新的經紀人和助理,怎麼找?誰合適?是否會算計他?
江初很迷茫,快要二十六歲,卻像個沒長大的人,除了積蓄,什麼都沒有,除了拍攝,什麼都不會。
無怪他會和白冬槿成為朋友。
白冬槿是表露於色的幼稚,而他是深藏於心的小孩心性。
決心要振作不過是個想法,很簡單,真正要實行卻無比困難,因為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再沒有別人陪著。
今日在病房裡一坐,江初又坐上大半天,日暮西沉,才想著該要回家了。
「宋姐,你看網上的消息了嗎?關於江先生的,已經掛了幾小時的熱搜。」門外是隔壁護工秦姣的聲音,江初頓住手,沒繼續拉門把手。
「江先生的什麼消息?」宋桂問。
「現在網上都在說,江先生好像離婚了,」秦姣低聲說,「說是他出軌,他先生簽了離婚協議就將他趕出家門,逼他淨身出戶。」
「淨身出戶?不可能,」宋桂嗤笑一聲,「你別在網上瞎看消息,顧好自己的事就行,我們做護工的,別亂打聽僱主的私事。」
江初轉過身,背靠在門板上,拿出手機打開微博。
【江初離婚】和【江初與南江娛樂解約】的詞條排在中間,熱度明顯在下降,已經有人在故意干擾,撤下熱搜。
車禍以來,社交成為一種負擔,一點不在計劃的消息,都讓他煩躁和膽戰。
他不敢打開社交軟體,也不敢看不敢回旁人發的消息,更別說去詞條里看具體內容。
但今天,江初有種強烈預感。
拋棄膽怯的第一步,就是從點開社交軟體開,也許會有人唾罵他嘲笑他,但要想振作,他必須要嘗試去看,哪怕只是簡單一眼。
【@盛世吃瓜大姨太:江初與南江娛樂解約,連續半個月與帥哥在酒吧買醉,這是出軌還是離婚了?】
內容里配著幾張他與白冬槿勾肩搭背的照片,照片雖然高糊,但也能辯出裡頭的人是他。
江初屏住呼吸,點開評論,慢慢往下滑。
前排不是罵評與指責,出人意料的,是一些沒有組織的單人評論,像是粉絲控評,卻又沒有統一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