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好像逼婚的中年人,戲精演戲,不講道理。」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偏不說。」
「江——初!」
......
捉弄歸捉弄,到晚飯時,江初早組織好語言,實話實說,儘量簡潔地說明。
病房裡的投屏正放映江初的電影,江溪邊看電影邊聽,拿著飯後梅乾的手反覆凝滯,漸漸吃不下去。
聽到最後,江溪皺著臉,「你們這是在演都市情感大劇?兩個成年人,有必要這麼扭捏?」
江初回嗆,「哪比得過你,昏迷七年醒來,半年不到活蹦亂跳,你是都市奇幻大女主劇,行了吧?」
江溪沒出聲,病房裡霎時安靜。
正巧,投屏上江初飾演的小混混騎著機車,在轉角處側彎剎車,單腳踩在地,一頭雜亂黃毛,確實像個市井混混。
江初的角色從不出戲,各有各的特點,收放自如,那是浸沒在劇組裡,乖乖聽導演教導,受過打磨的鬆弛。
江溪望著屏幕,不解地問:「你說他演戲騙你,你自己就是演員,看不出來?」
「我可能刻意忽略了。」
江初沒再逃避,給自己找藉口,「我享受他成熟的照顧,覺得在你以後,終於能有人毫無保留地愛我,而我也很喜歡他,所以接受得心安理得。」
「他失憶了,變成全然陌生的模樣,我無法接受,所以我發瘋發狂,歇斯底里,變得不像我自己,讓他那麼厭惡我。」
江初怔了怔,苦笑輕嗤,又自我反駁:「其實那兩年,他未必是厭惡我,而是他就是那樣的人,高傲,冷漠,他用對旁人的態度對我,所以我才認為他在厭惡我。」
頭一次,江溪有種實感——江初真的長大了。
不是徒增年齡,而是在心智上成熟。
小時候,江初很怕她拋棄他,別的小男孩在與夥伴傻樂時,江初只會安靜待著,很孤僻,怕犯錯,只做江溪眼裡的乖小孩。
到青春期,江初察覺,乖僻的美人會收穫無端的惡意,但靈動合群的英氣少年,會得到所有人的青睞,所以他漸漸變了性格,無知無覺中。
無知覺的討好、依賴和逃避,稍微賣乖就能獲得所有人的好感,解決難題,所以江初從不反思,因為他根本不需要。
江溪本以為,她會聽到江初對池南暮控訴與怪罪。
但事實上,那些話里,江初只是在冷靜地闡述,客觀剖析。
「我覺得你還是喜歡他,」江溪直白地說,「這段日子,你走神過多少次,都是在想池南暮的事。」
「可能吧,不然那時我也不會執意要當他死了,甚至排斥去想他在騙我的可能性,」江初垂下視線,「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演戲......」
「可他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江溪說,「你要是真忘不了,就複合咯,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再分手一次,有什麼好怕的?」
他怕什麼?
江初很清楚,他怕冷漠的池南暮。
他怕再試一次,他依舊不喜歡池南暮真實的樣子,連帶著把過去的回憶打碎,全部變成笑柄。
「如果我喜歡的,只是他演出來的角色,複合有什麼用?如果再讓我繼續看他演戲,我做不到。」江初道。
江溪蹙著眉,望了望投屏里的電影畫面,若有所思,「他是專業演員?你們談戀愛有劇本,一板一眼照著劇本演?」
江初不解,「不是。」
「那不就還是他本人在和你戀愛?」江溪費解,「他是偽裝喜好和氣質,又不是換過腦子。他想做什麼事,用哪種方式和你戀愛,無論是照顧還是追求,不都是他本人自發的行為嗎?」
池南暮自發的行為......
驀然間,江初想到多年前某個導演的教導。
——要讓一個角色快速鮮活,你就加入自己的特性和習慣,你即是他,他即是你。
對他來說,這不是個好方法,會將不同角色同質化。
可對從沒演過戲的人來說,這卻是最優的方式。
所以,池南暮想和他看海是真,若除去偽裝,他們就不會是騎著機車去。
那該怎麼去?
按照池南暮的本性,肯定要先做個時間計劃,說不定還要穿著西裝,坐在車裡安靜地看,一本正經。
而他看見,一定會嘲笑池南暮穿得古板,不解風情,是個不懂浪漫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