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驊又想抄馬鞭了:「呸呸呸!什麼抄家流放?會不會說話?」他可以是天子近臣,是心腹,怎麼可能會落到那種下場,別開玩笑了!「我也不是不告訴你,就是說了你就爛在肚子裡,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嗯嗯嗯!」趙淩連連點頭。
趙驊覺得趙淩平時的表現還是比較可靠的,反正這會兒就他們父子兩個,也不用彎彎繞繞,直接說道:「陛下猜忌太子。」
「臥……」趙淩趕緊捂住嘴,瞪大眼睛。
他確實相信竇榮的判斷,但哪怕是第二次從他親爹口中聽到這樣的說法,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趙驊喝了一口茶,等他慢慢消化。
過了一會兒,趙淩滿臉不解:「猜忌什麼呢?」
「呵。猜忌太子奪權。」趙驊冷笑一聲,語氣中有些不屑,有些感慨,「先帝駕崩的時候,才三十九歲。陛下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他擔心他會死,太子不夠優秀,支撐不起局面。他又覺得自己能活很久,太子太過優秀,會不滿足於現狀,想要早早繼位。」
趙淩還是難以理解這樣的情緒。
感覺權力已經變成了什麼妖魔鬼怪,迷惑住了人性的美好。
趙驊見趙淩這幅樣子,就知道他聽懂了,也因為聽懂了,所以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他這個聰明的兒子,大概是第一次這麼直觀地面對人性的複雜。
趙淩有些渾渾噩噩地吃了一頓晚飯,都不知道自己吃的什麼,回去睡了一覺後,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已經看不出什麼異常。
倒是下午他在太后那兒上完小課後,提了個小要求:「姑外祖母,我想去工部瞧瞧。」
王太后對他這個請求倒是一點不意外,饒有興致地問他:「哦,這回又是想做什麼新鮮玩意了?」
趙淩毫無疑問是聰明的,但這聰明勁頂多就只有三分放在讀書上面,七分都放在別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上。
「我想學怎麼燒琉璃。」來叭,不就是立人設嘛。
他的人設是現成的。
豆豆那個沒眼光的,竟然說他是財迷,說他是吃貨。
切,他明明可以做科學怪人……呸,科學家!
王太后不疑有他,問:「怎麼想到學這個?」
小孩兒眯著眼睛笑出一邊酒窩:「琉璃好看~想給姐姐燒一副琉璃的珠簾當嫁妝。」
「你姐姐定親了?說了什麼人家?」王太后還真不關心趙家其他人。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似乎趙家的大姑娘是到了說親的年紀。
「沒呢。娘在相看,那個是大人的事情。我要給姐姐添妝。姐姐成親的時候,嫁妝里要是有一副琉璃的珠簾,一定很有面子。」
琉璃在現在可是高奢。
王太后也不得不承認:「確實很有面子。你親手燒制,你的心意更加貴重。」
她現在歲數大了,又是這樣的地位,格外覺得家庭和睦的珍貴,不樂意聽那些鬥來鬥去的事情。
趙家這樣的就很好。
兄弟姐妹之間團結友愛,彼此珍惜。
她願意自己記憶里留下的,都是過往美好的事情。
燒琉璃這樣的技藝確實寶貴,但……不危害國家安全。
只要太后發話,工部的人自然會帶趙淩去琉璃作坊。
趙淩就自然而然開始一波新的學習,並且很快就投入進去,減少了在課業方面的時間。
他倒也不是就此紮根在琉璃作坊,每天文華殿的課也還好好上,但學習進度就慢了下來,查閱的資料都放在各種工匠的技藝方面。
等過了一個月,連顧潥都跟趙驊開玩笑道:「趙卿,你家水靈再這樣下去,將來可得往工部去了啊。」
趙驊配合地露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起來就是一連串的抱怨:「我瞧著他那樣子,別說是工部,就是科考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臣還想著過個兩三年,就能讓他下場試試,現在看他這幅樣子,哪裡像是在讀書?唉,以前每天回家還寫兩張大字,現在這都不練了。」
顧潥很善解人意地寬慰:「小孩子這個年紀,好奇心重是應當的。你也別太拘著他,讓他該玩就玩。趙淩功課好得很,晚幾年下場也不是問題,正好知識也學得更踏實些。」
趙驊躬身應是,心卻飛快地沉了下去。
原先只是猜測的事情,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了。
趙淩倒是乖覺,他可怎麼辦?
繼續跟著陛下一條道走到黑?
不然呢?
除了跟著陛下走,還有第二條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