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潥還站著不走。
王太后沒跟著收拾,過來站兒子邊上扒拉兩下:「傻站著幹嘛呢?」那麼大個人,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礙手礙腳的。
顧潥順著王太后的手勁往邊上讓了讓,委屈:「不是等您一起回家嘛。」
王太后看著他,突然踮起腳尖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頂,笑容慈祥:「好,咱娘倆一起回家。」
顧潥微微低下頭,一瞬間就像是回到了久遠的過去。
在他小時候,對父皇的記憶其實是很模糊的。
他看不清父皇的容貌,只有不辨喜怒的聲音和錦袍的一角。
父皇像是一個給他定期考核的先生。
只有母后一直陪著他,教他讀書識字,教他兵法武功。
有時候母后也不懂,就跟著他一起學,和他一起探討,向先生請教。
那時候的母后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幫他阻擋所有外界的風雨嚴寒。
現在的母后卻只是一個踮著腳尖還得他低頭才能拍撫到他頭頂的小老太太。
顧潥眼睛有些濕潤,就聽他母后說道:「薇薇啊,還有沒有沒賣完的五花肉,給我切兩斤,我回去下酒。」
「有。還有個蹄髈,要不要一起帶上?」
「行。我回去帶給兒媳婦和大孫子嘗嘗。」王太后說著,拍了一下趙淩的頭頂,「現在小孩兒怎麼回事?吃的不少,就是不長肉。瞧著平時也沒幹什麼事情。」
趙淩抗議:「我們怎麼沒幹事情了?我們幹的事情可多了。」
顧潥上前接過一個更大的食盒,交代自家祥瑞:「明天給我到書房來報導,不許在外面瞎折騰。」交代完,他跟著自己老母親的腳步往回走,「不對啊,娘,你怎麼不給我買點兒?」
「你自己不是有嘛。那麼大個人了,想吃不會自己買?」
顧潥彆扭:「娘,你給我買。」
「行行行,給你買。」不管多大,都是自己的孩子。王太后無奈,見別人攤位上剩下的東西,雜七雜八給他買了一堆。
轉過街角,一行人上了兩輛馬車,一路回宮。
等只有母子倆人,顧潥才問出心中的疑惑:「母后是跟水靈玩什麼呢?」
總不能是真的宮裡頭待煩了,特意出來擺攤的吧?
王太后瞬間就笑眯了眼睛:「可不是玩,是我那侄女想要編一本書。」她慢慢把趙王氏想要編纂教材的想法解釋了一下,「哀家覺得趙王氏的想法很好,皇兒覺得呢?」
顧潥也覺得很好,想到曾經從趙淩那兒看到過的趙王氏寫的幾篇文章:「趙王氏有大才。等她把書編好了,朕印了發下去。」
這事情要是做成了,那就是真的教化萬民。
果然,他的祥瑞不是在瞎折騰,是他錯怪趙淩了。
他作為皇帝,肯定能夠名垂青史。
作為一名已經能夠看到盛世景象的皇帝,顧潥對於名望的追求,遠超一般人的想像。
在大虞這麼一個社會裡,普通百姓追求的一般還停留在吃飽穿暖,層次高一點的無非是吃好穿好。
這兩種追求,保守估計占據了大虞八成的人口。
顧潥剛登基的時候,追求的是怎麼坐穩皇位。
後來,他想著是怎麼讓國庫豐盈、邊疆安定。
現在,國庫前所未有的充盈,邊疆的安定也指日可待,甚至如果他長壽一點,說不定還能看到開疆拓土的那一天。
他的祥瑞現在是要帶給他一個民智開啟,百花齊放的時代嗎?
趙淩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祥瑞,回到家就跟趙王氏一起做總結,今天他們接觸到的市井百姓擺攤做小生意用到的日常用語。
趙王氏說道:「無非是賣的什麼東西和什麼價錢。」
「嗯。」趙淩趁著現在都記得,把周圍攤位賣的東西和價格都記錄在紙上。
趙王氏看他一張張寫,問:「這個斜槓是什麼?」
趙淩看著自己下意識寫的反斜槓符號:「哦,這個啊。表示『每一』。白菜,一文/顆,就是每一顆白菜一文錢。」他突然想到引進符號,「使用一些符號,是不是更加簡單易懂一些?」
趙王氏算帳的時候會用到碼子來做記錄,對於符號的接受度很高。
趙淩就裝模作樣琢磨了兩天,把加減乘除和標點符號弄了出來。
家裡其他孩子們和姨娘們好奇,也過來看他們在搗鼓什麼。
趙縉學問最稀鬆:「就教些這個?這還用特意編書?」
趙淩還想編職業手冊呢。
感覺對現在絕大部分百姓來說,讀技校比讀大學更實用。
讓更多接受過教育的人進入各行各業,才能真正帶動行業發展。
現在讀書人的教材單一,培養的方向也單一,就業面特別窄。
社會物資特別匱乏,生產效率極其低下,別說是窮人,就是現在的有錢人,日子過得也不咋滴。
最近宮裡頭還吃野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