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看出來了,但就當沒看見。
他每年做善事,只能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
脫貧都是他這輩子看不到的事情,更別說是均貧富了。
趙淩專心上課。
大莊那邊,米家女眷們還等著趙淩過去,半天沒見人,問了人,才知道宮裡頭派了先生來給趙淩上課。
趙淩這天沒上多久的課,倒是裴先生對他最近在研究的事情比較感興趣,下課後聽他講了許多養雞養鴨的事情,還跟著去山上撿了許多雞蛋,樂得不行:「這輩子我還是頭一回撿雞蛋。」
趙淩就問他:「裴先生要不要自己做雞蛋?」
裴先生不會做飯,家裡有廚娘,沒有必要自己動手,聽到趙淩這麼說,就很感興趣:「怎麼做?」
廚藝的開始,就是蛋炒一切。
裴先生在常禾的指導下,很快就學會了蛋炒飯和水蒸蛋。
書房裡,殷先生對汪先生說道:「趙淩今年不過十五,已經做了那麼多功在千秋的事情了。單一個玉米,就能讓我大虞百姓少餓死多少人。他還年年給慈幼院送錢送物。總不能讓他把家裡的錢財全都散給貧苦百姓,才叫心善。」
汪先生嘆氣:「道理我都懂。我教導那麼多年學生,從沒見過像趙淩這麼好的,要是權貴個個都像趙淩這般……只是我年幼時家境貧寒,見了一些事情,難免有些感觸。」
同僚多年,殷先生也知道一些汪先生的情況。
汪先生生父早逝,族人吃絕戶,將他們母子趕出去。
為了活命,汪先生的母親進汪家做下人,後來被汪家的老爺納做妾室,汪先生才能讀書,一直到現在。
殷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說你,為難一隻十幾歲的狸奴做什麼,都不知道有幾年活頭了。」
「十幾歲?」汪先生在文華殿執教的時間短,還真不清楚抹布的事情。
「對啊。趙淩小時候進宮,身邊就帶著抹布了。」殷先生見汪先生不在鬱結,帶著他出了書房,問了趙淩的位置,就去廚房,見趙淩正在給抹布剝雞蛋殼。
雞蛋、雞肝、魚肉、羊肉一起放進一個碗裡。
趙淩又試了一下羊奶的溫度,倒進另外一個碗裡:「先生們餓了?可以吃了。抹布,來,吃飯飯。」
「喵嗷嗷~」抹布立刻一溜小跑跟在趙淩腿邊。
汪先生立刻撫了撫胸口,對同僚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沒事,我能理解。」
那隻溜光水滑的狸奴,實在是一點老態都沒有,怎麼瞧都像是能活到變成妖怪的樣子。
趙淩回頭看了一眼:「抹布抓老鼠,哄我高興,我給它飯吃,有什麼不對?汪先生擔心百姓沒飯吃,不如去試著當一當百姓的父母官?」
說句現實點的話,別人又沒給他幹活,憑什麼成為他的責任呢?
他現在就一個舉人,又不是當官的,怎麼算都輪不到他。
像今天常威說起他們家的事情,明明之前常家欠了很多債,也就是最近還清了,還是他問起相關的事情,他才知道。
常家的債務不是趙淩造成的,自然和趙淩沒有關係。
當然,作為趙淩的奶娘,常娘子完全可以尋求趙淩的幫助,但她沒有這麼做,這叫有分寸。
而汪先生這種看似悲天憫人,認知和行為並不能一致的人,學問研究得再透徹,研究的又怎麼能夠稱得上是學問?
汪先生被趙淩這麼說,並沒有生氣,反倒是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趙淩鄭重行了一禮:「趙四郎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汪先生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回去請求外放去地方任職,想要親自試一試,如何讓百姓吃飽穿暖。
然後第三天,汪先生又被送了過來。
趙淩:「……怎麼了?」朻朻爹沒允許汪先生外放嗎?應該不至於吧?
汪先生老臉微紅:「陛下讓我先了解一下種地養殖,知道百姓具體怎麼過日子的再說。」
他年幼的時候,確實過過一段苦日子,印象十分深刻;但他那時候年紀小,並不需要如何勞作,印象中就是挨餓受凍。
但具體為什麼挨餓受凍,又能做什麼能避免挨餓受凍,他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的。
趙淩說得對。
他不能只顧著讓別人去幫助百姓解決溫飽,尤其是指著趙淩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去幹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