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乘猛地抬頭,人群已經散了,周圍的景象也在變換。
商業街變成了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路,彎彎曲曲地向前方延伸,路兩側一棵又一棵的樹緊挨著,密不透風,連天邊那輪太陽都蒙上了一層白紗。
喊他的那個人就站在小路上,離祝乘只隔了幾米,五六步就能走過去。
男人看著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見祝乘看過來,抬手揮了揮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他的胳膊呈現出一個不自然的弧度,放下來後軟綿綿地吊在那兒。
祝乘左右看了看,遲疑地向男人走去。
「你認識我?」他問。
男人答非所問:「我叫胡崢。」
他示意祝乘跟自己走:「走吧,就差你一個了。」
祝乘不明所以,直愣愣地看著胡崢轉身走了。
胡崢走了幾步,回頭看著猶豫不決的人。
「你還有半個小時,」胡崢語氣冰冷,「再不走就真的死了。」
他說的沒錯。
疼痛從胸口向四肢擴散,祝乘抬手按住胸口的傷口,跟上了胡崢的腳步。
他觀察著這人的表情,想了又想,用最禮貌的語氣發問:「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胡崢沒看他,直視前方:「換命。」
祝乘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茫然地看著胡崢。
胡崢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將祝乘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一番。
在胡崢觀察他的同時,祝乘也在觀察他。
離得近了,祝乘注意到,胡崢那條不太對勁的胳膊,大小臂之間只剩下一點皮肉連接,松垮垮的隨著胡崢的動作晃來晃去。
胡崢身上的血腥味比祝乘自己身上的還要衝,左眼下面的半張臉紅白混合,仔細看是被剮蹭掉了一塊肉。
祝乘穩住心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胡崢觀察完了,收回視線,嘀咕了一句。
祝乘聽出那是什麼:新來的就是麻煩。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地獄,被孟婆派來的使者引著去喝孟婆湯。
胡思亂想之際,胡崢看出了他的疑惑。
「還沒到陰曹地府呢,別那麼擔心。」他安慰似地拍了拍祝乘的肩,「不過咱們真得走快點了,再不去,就只能等死了。」
他說完,再次邁開腳步。
祝乘跟在身後。
人在瀕死之際腦海里會回憶起過去幾十年發生的一些事,俗稱「走馬燈」。
祝乘想了一下,自己被車撞倒在地再到昏迷的那半個小時裡,並沒有回憶起過去的任何事。
也就是說,自己可能真的沒有死。
那就更可怕了,胡崢剛才都說了,這又不是陰曹地府又不是天堂,他在遭遇一場車禍後來到了這麼一個……
祝乘看著前方一點點出現在視野里的別墅。
這麼一個詭異又不合常理的地方。
他又開始回憶自己還沒有變成這副鬼樣子的時候。